第130章 问道宗师 12(2 / 2)

祝玉妍这一派老神在在的样子,让席应稍微找回了几分胆魄。

然而当他拉开房门的时候,他看到的却不是个合乎他印象里青红双袖鬼魅之影的古怪魔君,又或者是那神水泼天一击杀五人的霸道形象的人,而是个在样貌上实在太过年轻,甚至还让席应觉得有几分无害的女孩子。

他刚想问对方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又陡然意识到昨夜在宇文阀的门前他其实是见过对方的,只不过对方的手里抱着一份还在散发着热气的烤肉,看上去就像是才逛了夜市回来的一样。

而若是提及她的身份,席应也并非不知道,这正是弄出了霸刀岳山与宋阀少主宋缺对战的那一位

甚至算起来若不是因为此事,他还不会来到长安城。

等等

若是这让他来到长安城,又让他前去宇文阀其实是同一个人,那他岂不是一开始就自己在往坑里跳

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傻的人

戚寻可不管席应这会儿在心里想着什么,看他还杵在门像是个雕像,她干脆一把将他推开到了一边,堂而皇之地踏入了屋中,洒脱地坐在了祝玉妍的对面。

“几日前的中州城我曾经与祝后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当时没能与祝后一见,昨日相约宇文阀,因为有些要事要办也没这个机会一叙,今日贸然上门叨扰,也算是正式与阴癸派打了交道,希望祝后不要见怪。”

戚寻并没有做出什么将此事杯中的茶水操纵而出,用来证明自己身份的事情,可要祝玉妍说来,当她坐在这里的时候便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戚姑娘说笑了,当日中州城我若是能与你有机会一叙,还说不好的被挂在中州城城墙上的是边不负还是我。你说是不是”祝玉妍挑了挑眉头。

“这话说的倒也不对,我是没跟那位魔隐有什么交流的。我既然说了是打交道,那便自然还是正儿八经的坐在这里讨论要事的这种打交道。”戚寻朝着还在愣在门边的席应看过去,唇角露出了几分微妙的调侃之意,“席宗主这是还要开门揖客”

席应忙不迭地将门合拢了回去。

他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若是将两个身份合二为一,她还有个击杀了石之轩和边不负的战果,这么说来魔门死在她手里的重要人物已经到了六个。

可对方出现在阴后祝玉妍和他天君席应的面前,却完全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甚至坦然地坐定在了此地,全然不担心这在场的另外三人一并朝着她发难。

但或许是因为此前那种被人盯上时候的心情煎熬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或许是因为昨日他都没能看清楚戚寻到底是如何杀的尤鸟倦几人,席应又不得不承认,比起对方担心他们发难,还不如担心担心,若是这位忽然觉得日行一善的对象有必要新增两位,他是不是便在劫难逃了。

打不过啊

反正魔门之间的联系原本就不太密切,否则也不至于一向以来因为道心种魔在实力上最为强劲的邪极宗宗主也独善其身,懒得去做什么一统魔门的事情,席应自然也是与尤鸟倦丁九重等人没什么交情的。他也实在不必为了与他没什么关系的人去强出头。

即便做好了这番心理建设,他关上门回到桌边后,指尖扣着先前被他差点丢出去的茶盏,缓和着心中的紧张情绪,目光也还不自觉地逡巡在戚寻身上。

尤楚红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席应刚来到长安城为了看霸刀岳山笑话的时候也难免是这样想的。

他只觉得宋缺倒也实在是个好运气,居然能找到这样一个全心为了他而考虑这个出名之路的姑娘。

但如今再看,席应倒是觉得对方的目的绝非如此简单。

起码坐在他面前的蓝衣少女,人虽年少,却自有一派让人为之神慑的上位者之风,谁若说她是个恋爱脑,席应他便第一个不同意。

当然更让他有此等感觉的,还是对方在目光转向他的时候,那种仿佛依然在谋划着什么,让他顿觉芒刺在背的神情。

比起只是在策划让一个二十岁初出茅庐的青年成为天下刀客的标杆,反而更像是在拨动天下的棋盘吧

“我想席宗主和祝后都有些好奇我的来意。”戚寻淡淡地开口。

席应有一瞬间觉得这可能并不是个可以随便听的东西,若是对方下一刻便是说什么既然已经听了就得参与,否则就得把小命留在此地,他到底是应该跑还是应该直接安分等死可席应又分明看到祝玉妍的面容依然平静,做出了个示意对方继续说的动作。

本着这种搞不定的情况下还是先相信相信己方盟友的判断力,席应也决定先听听再说。

但戚寻的下一句话却实打实是一记重锤丢了下来。

“两位觉得若我做这魔门圣君如何”

在戚寻玩味的目光下,席应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恨不得夺路而逃的想法,都被一种惊人的压制力扣押在了原地。

他刚想反驳一句“你开什么玩笑”,便听到祝玉妍已经抢先一步回了话“阁下并非我魔门中人。若是阁下想要得到魔门的支持,在这南北朝乱世之中扶持宋阀上位,我们可以考虑,但是若说魔门圣君,这个位置并不是留给外人的。”

“”席应都不知道是应该说祝玉妍够有胆魄,在显然并不介意杀魔门中人立威,比之魔门还像是魔门做派的人面前,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反驳底气,还是应该说,她居然还能记得给自己留个退路,说对方若是要得到魔门的支持未尝不可。

可他看到的并非是这位神秘姑娘对此有所不快,反而是对方托着腮,一边对着祝玉妍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一边像是当真在思考她话中的问题。

过了数息,或许有可能是在席应的意识中更长的一段时间,才听到戚寻回道“不是魔门的人,找个魔门的身份就是了。我对魔门的所谓的灭六亲之举的入门方式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听说花间派一向一脉单传,如今石之轩已死,不如将这个身份给我便是了。”

“理由倒也好说,就说他这个花间派弟子是假冒的。”

“花间派只收男弟子。”席应强忍下了心中吐槽的冲动,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这是有何处的明文规定的吗”戚寻问道。

席应“好像没有吧,这应该是一直以来约定俗成的规矩。”

他刚这样回答完便后悔了,他紧跟着便看到在戚寻的唇角露出了一点微不可见的笑容,“这不就得了,便说这规矩也不过是此前以讹传讹造成的就是了。”

石之轩在九泉之下听到这样的话估计都要哭了。

他这花间派弟子的身份在这种事情被人启用,还是要给他扣锅并非正统的名号,以及并非只有传男不传女的规定,饶是他这偷盗净念禅宗武学用以研究不死印法的事情败露,还被击杀在了当场,已经算得上是这世上最倒霉不过的事情,席应还是想给对方写一个大写的惨。

“可是,虽然冠以花间派之名,阁下的武功我却瞧着并非花间派路数。”祝玉妍垂眸掩盖住了眼中的笑意。

让石之轩死后还不得安宁,对她来说倒实在还能算得上是个可供一观的好戏,这位奇怪的戚姑娘也好像与她此前在中州城中见到边不负丧命,看到石之轩出人意外地被挂上城墙的时候,她所一度想过的脾气并不太一样。

但即便对方显然要的并不只是个魔门圣君的位置又如何

祝玉妍的心愿便是要将天魔策集齐,看看这集齐了的天魔策中是否有针对她这情况的法门。

现在有人以何其昭然的方式做出了这种宣称,也似乎比起她来说更有可能做到这一点,尤其是对方既然胆敢悍然击杀尤鸟倦四人,便或许并不那么在意将闭死关的向雨田给引出来

那她便是成全了对方又有何妨

只不过也正如她说的,戚寻并不是花间派的武功路数。

纵然花间派一代只传一人,真正见过独属于花间派武功的人也并没有多少,但要用来服众也并不那么容易就是了。

但让她有点意外的是,在她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在戚寻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波澜不惊,“祝后的这个问题也同样算不得是什么问题,不巧的是花间派的护派尊者,也就是看护花间派典籍的那位,此时也身在长安城中,要从她手中拿到花间派的典籍,你觉得需要多少时间呢”

既然其中一个红名席应的地方,戚寻去听过这么壁角,另一位红名就算是住在了李阀的地盘上,更是按照宿命便应该败在宋缺的手中,也并没让戚寻完全放下防备。

也便让她发觉了岳山并非是只有自己前来,还带来了看守花间典籍的明月姑娘的事实。

戚寻无意对这个小姑娘做出什么伤害,尤其是对方既然如此上道地给了她一个凑齐两派六道典籍的机会,她便更不可能对她做什么了。

说不准还能帮她脱离一下原本跟李渊纠缠,最后只托尚秀芳跟岳山说“后悔没有听从岳叔叔的话”,自己已然在数年前病逝的命运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当她看着面前的祝玉妍的时候,这里面只有一种凡事尽在掌控之中的沉稳。

祝玉妍并不知道所谓的花间派护派尊者已经抵达长安城的消息到底是否属实,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戚寻的确对魔门圣君这个名号很有势必斩获囊中的自信。

“那么这一点就此揭过,可戚姑娘应该知道,所谓的魔门圣君并不是一个凭借武功水平可以得到的位置,若是如此,早在墨夷明掌控邪极宗,又或者是向雨田声名鹊起之时,便已经可以出现一个圣君了。”

祝玉妍想了想又说道“而魔门一向是无利不起早的,要让这些人信服,在当今也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圣君所推选之人,有了问鼎天下的可能。”

“但若是我没看错的话,戚姑娘与宋阀少主过从甚密,奈何宋阀身在岭南的地域限制,却天然是一种约束,绝难从南往北杀出重围。即便是南陈尚且不为我们所看好,更不必说是宋阀。”

“而若论长安城中的交情,戚姑娘与独孤阀最好,可独孤阀的情况你我心知肚明,他们比之宇文阀还要欠缺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领袖人物,甚至手中的兵权还不如此前韬光养晦的杨坚。”

祝玉妍抬眸对上了戚寻的目光,又肃然道“阴癸派绝不会因为失去一个魔隐而否认戚姑娘竞争圣君的可能性,但也不会因为可能再失去一个阴后就非要臣服于阁下,我需要一个能说服我,也说服阴癸派,或许此时还得加上说服席宗主的理由。”

席应都不得不承认,祝玉妍除了在此前面对石之轩的识人不清之外,实在是个太过适合于发展魔门事业的人。

在她的这副说辞面前,席应都暂时收敛起了先前占据上风的对戚寻的恐惧,下意识地与她站到了同一阵线上。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用实际结果来证明给两位看,若是两位觉得这的确是个能接受的答案,我希望两位替我引荐一个人,替我做一件事。”

戚寻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此地。

席应颇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怎么说,屠刀暂时从脖颈上挪开怎么说都该算是一件让人能睡得着觉的轻松事,更不必说戚寻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更承认了她有意于魔门圣君之位,也总比让他继续瞎猜好得多。

只是让他绝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在这长安城中传出的消息赫然是

独孤阀阀主独孤峰毙命。

对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仆从还以为这位阀主只是像往常一样在书房中处理事务,却发觉对方那张除了在尤楚红面前会多少显得有些怯懦的,平日里依然野心昭彰的脸上,居然泛着一种甜蜜的笑意,再触碰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早不知道死去多久了

而致死的原因,无疑是毒。

与此同时,酒醉之后的宇文赟忽然发布了一条谁看来都有些奇怪的召令。

今年五月才被他驱逐到了封地的赵王、陈王、越王、代王、滕王这五位宇文氏皇亲都被他急召回长安。

“这太离谱了”前有戚寻说要靠实际行动给出一个答案,后脚独孤峰便死了,这打死席应也不相信这跟戚寻没什么关系,“独孤阀说来对她还能说得上是礼遇有加,她现在连自己人都是这样的动手果断,你真相信她若是真当上了圣君,能代表我们这些个教派行事”

席应负手在屋中来回走动,脸上不难让祝玉妍看到一种心冷齿冷加上胆寒的心绪。

席应却在回头之间看到,祝玉妍忽然笑了一声,“恰恰相反,我现在才觉得她的确有问鼎圣君之能了”

祝玉妍眸光微亮。

戚寻杀宇文伤甚至都没让她有种骨子里蛰伏的野望都一并迸发出来的沸腾感,可此时她做到了。

对着前一刻还表面客套的“盟友”出手又如何说白了戚寻和独孤阀是摆在明面上的交易,而作为这个交易内容的尤楚红的确身体康泰,她从未在此背约。

何况,独孤峰又能算是个什么好东西呢同为门阀的宇文家权柄之下藏着多少枯骨,独孤阀亦然。独孤峰待母极孝,说白了还是尤楚红的确是个本事人。

而独孤峰之死和五王进京,却仿佛是戚寻朝着她和席应传递而来的信号。

不过她给出的答案并不是某个被圣君选定的势力的确有问鼎中原的本事,而是证明她自己本人的本事

这分明在说,她若要在长安城中只手掀起风云,打破原有的既定命运,到底拨动棋盘上的哪一颗棋子她都心中有数,而唯有那被她托举在手心当做最后胜利者的一方,才是这一片洪流逆浪中足以颖脱而出的幸运儿。

这一条人命已然再次将关陇门阀世家的关系搅成了一团浑水,而这世上的事情向来是此消彼长的,

在这些互相攀咬折损的老牌门阀跌落尘埃的进程中,便是新兴之势冒尖的机会

好得很这场豪赌她祝玉妍跟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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