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霞有点想笑,“你就不怕他跑了”
“不必担心这个问题,毒药确实不是我对他的限制,但别的东西可以。”戚寻语气笃定,让孙青霞暂时打消了这个疑虑。
戚寻确实不担心玉罗刹跑了。
原本因为大明官府声望的出现,或许是因为玉罗刹这个人连带着他的势力都甚少涉足京城,所以并没有被列入红名敌对势力之中。
但架不住她现在有小皇帝这个靠山,完全可以理解成是当今天子在武林之中的代理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玉罗刹对她动手也就等同于是在跟皇权挑衅,直接被干脆利落地拉入了红名状态。
而只要是红名状态,她就可以将对方的坐标进行监控,就像是黄鲁直和雄娘子的情况一样。
玉罗刹只要不离开京城,戚寻就可以随时找到他的位置。
现在已经有了事实证明,这种火炮打击确实可以击碎他的防御,系统对永暗特效和腾腾腾的兼容性的错误判断,还有可能给玉罗刹来上一个天降正义。
要是玉罗刹真有什么坏心思,甚至搞出了个红名开会,那就不要怪她再来一次时代改变的火力打击,请他的亲戚来吃席了。
比起玉罗刹的辗转反侧,甚至想着要给出个何种诚意才比较合适,戚寻的心情就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安逸了。
她安心地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便收到了消息,玉罗刹在她所住的客栈隔壁开了个房间,今天带着两个人住了进去。
她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个三方鼎力的情况。
被玉罗刹带来的两个人当然不是他的两个手下,甚至恨不得距离他有三丈远,只是可惜这房间显然并不足够让他们站到这样的距离。
其中一个看起来瘦骨伶仃的模样,却偏偏长了个格外硕大的脑袋,看起来让人不由担心他的脖子到底能不能撑得住这样的头,这会儿他身上的酒气都还没消退,看人的眼神都有点不清不楚的,斜靠着一侧的墙差点没睡过去。
至于另外的一位则是个美人,虽然在她身上的胭脂香粉的气味稍微有点重,但她目光中倒是并没有什么烟视媚行的姿态,反倒在看向戚寻等人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戒备。
戚寻大概能猜出他们两个的身份了。
“我花了四百两银子把这个家伙从酒馆里赎了出来,”玉罗刹指了指歪歪斜斜站着的大头怪人,“你就算没见过他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号,他是那个能联系到大智大通的孙老爷。不过我猜这世上应该没有大智大通。”
玉罗刹的这句话成功让孙老爷的酒醒了。
但玉罗刹这会儿已经指向了另一个人,没就着这个揭穿的话题说下去,“这位是欧阳情,一个颇为有名的花魁姑娘,我花了不提了,总之我将她的赎身费用都给付清了,将她来京城拜访的朋友那里接了出来,也带来了这里。”
“玉教主破费了。”戚寻郑重其事地说道,成功看到玉罗刹再一次被噎住的表情。
玉罗刹想收到的当然不是什么“您破费了”这样的回应,何况戚寻的这句破费听起来更像是谢谢为她省钱的意思,他想要听到的是她问出为何要将这样的两个人带到她的面前来。
可戚寻不问,他还是得说的,谁让他是吃瘪的一方。
“他们两个人的运气不错,偶然听到了一桩密谈。也因此招惹上了杀身之祸。”
玉罗刹这个人对别人惹上了什么杀身之祸的麻烦是不太在意的,但想到这毕竟还可以算是他给出去的诚意,就又将人给带了出来。
“至于密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让他们两个来说吧。”
孙老爷酒醒了不错,却好像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玉罗刹指的是什么事情,倒是欧阳情的反应要比孙老爷快得多。
她很快检索了一番自己的记忆后,搜寻出了个或许是有那么点怪异的场面。
“您说的是,一个太监和两个南海剑派的弟子密谈的那次”
玉罗刹请她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说出缘由,现在看到她说出了此事后,这个容色不凡的男人露出了个肯定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
她将来这里当做个公事,也就自然很有眼色地继续说了下去,“那个太监是我这里招待的,我不喜欢男人,所以宁可招待那些并不行的男人,因为这种情况下我就算让他们在地上打个地铺睡着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微词,比起睡地上他们更怕被别人知道他们不行,那天来的太监我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了,所以才将他留了下来。”
欧阳情说这些话说的很坦然,这让戚寻都不由对她多出了几分敬佩之意,尤其让人觉得这样一个女人并不简单的是,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脸上还能带着一种轻松的笑意。
在她的侧脸上更是笑起来的时候会有酒窝,显得异常甜蜜。
“这个太监当然也不算是来妓院里找乐子的,我虽然只跟他说了几句话,却看的出来,比起让自己看起来好像是个男人,他更喜欢赌,那么他就自然是来说正事的。至于为何能认出与他同来的两个人是南海剑派的,大概他们觉得做皮肉买卖的人眼界就只有那么一点,也不会去探寻客人的身份。”
欧阳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嘲讽,但并没有影响她继续说下去,“南海剑派的剑特别狭长,制式也和一般的剑不一样,我认得出这个区别。”
她的目光短暂地扫过了对面的孙老爷,又说道“至于有没有人替我这个判断做个证,大概就是那位了,我能确定这位公子将我们找来的用意,是因为我忽然想起来,那天他也在。”
孙老爷点了点头。
能让他少费一点力气说话当然是好的,他的酒劲还没过,现在多少还有点大舌头。
不过他对玉罗刹这个拎人过来的方式有点发憷,还是补充了一句话,以免显得他有点没用处,“那个太监是大内总管王安,那两个剑客不止出自南海剑派,还听命于平南王府。”
他打了个哈欠,像是依然没有睡醒的样子,但又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妓院里确实是最容易打听到消息的地方,他们也自然不会防着一个酒鬼。”
但如若他们连一个酒鬼和一个都在京城里偶遇的时候,需要提防事情败露而要做出个杀人灭口的举动,那么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必然就没这么简单。
玉罗刹给出的当然可以算得上是诚意。
戚寻其实可以说自己也知道这些内幕,但消息的来源就未免有些问题了,好在现在玉罗刹则将这部分给补足了。
而他将孙老爷领到了她的面前,对她来说还有点别的用途。
所以戚寻继续没按玉罗刹所希望的那样,继续顺着王安总管和听命于平南王府的两位剑客的线索往下问,一直到问到叶孤城的身上,而是忽然转向了孙老爷说道“我听说你知道很多消息,正好我有两个问题想要问你。”
她的手指朝着玉罗刹的方向指了指,明摆着就是一个意思给钱。
“”都是要在京城里搞这种大买卖的人了,能不能不要五十两银子都需要他这个现在被拿捏住的人来给
玉罗刹心中腹诽,又忽然想到,不是五十两,戚寻既然说是两个问题,那就是一百两。
他从钱袋里翻出了银两朝着孙老爷的方向递了过去。
孙老爷可属实是个能人。
这位虽然被揭穿的身份,更是被人结清了欠款之后拎过来的,但到底靠这个吃饭吃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也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接了过去,不是一般的坦然。
银子一到手,他便飞快地把它们收入了怀里,看得玉罗刹差点没能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戚寻觉得这位玉教主可能是因为平时基本用雾气将自己给遮了起来,以至于在表情管理的水平上稍微有那么点差。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就是昨夜那两发火炮将他的脑子都给打混沌了。
“你问吧。”孙老爷也是个拿钱办事的,现在钱到手了,出门就能再打酒喝,他还是很乐意开口的。
“第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无名岛的位置”戚寻的头一个问题就让孙老爷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钱不是好拿的。
戚寻可不觉得这个问题不能跟孙老爷问。
就算玉罗刹不把孙老爷带过来,她都是要找一找孙老爷的。
去无名岛一种法子当然是找到老狐狸的船坞,碰运气撞去无名岛,一种是找宫九,靠着把他打服了去无名岛,却难保这位会不会觉得多打几顿他还可以接着挨打。
还有一种法子就是昨日见到的那位神医叶星士,但叶星士这个人甚至只是宫九手底下的炮灰角色,稍微透露出一点上峰信息就会被灭口的存在,说起来也不那么靠谱。
反而是孙老爷极有可能有自己的消息门路。
无名岛的人大隐隐于市,孙老爷这种让人觉得他没了酒色就活不下去,银两在手也撑不过三天,早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印象,也未尝不能称为一种隐形人。
这大概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知道是知道。”孙老爷回答道,“不过”
不过这地方不是这么好去的。
但还没等他说出后半句话,玉罗刹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你这个问题完全可以不用问他,你问我也可以回答,我知道在哪里。”
“”戚寻缓缓将目光转回到了玉罗刹的脸上。
仿佛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东西挡住脸,也就自然盖不住他脸上的表情,玉罗刹收敛了一点脸上这个跃跃欲试,幸灾乐祸,拖人下水的表情,又恢复到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玉教主,敢问今年贵庚”戚寻发誓自己没看错这个表情。
他这分明就是自己被火炮轰了个措手不及,现在想要让无名岛那个小老头也体验体验的意思。
玉罗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反正戚寻也没给钱。
“这不是关键问题,也跟无名岛没什么关联,你若真想去那个地方,我大可以带路。”玉罗刹有点后悔自己没干脆点重新套上那层雾,反正有那两个人证在,又是在客栈之中,戚寻大概率不会直接来个炮轰。
她不置可否地应了声,没继续这个问询年龄的行为。
但她向孙老爷问出的第二个问题是,“玉罗刹和西门吹雪是什么关系”
孙老爷有点想跑路。
因为他眼睁睁地看到在戚寻问出这个问题后,玉罗刹的脸色黑了下去。
这让他有点担心会遭到误伤。
好在这种惨绝人寰殃及池鱼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而因为某不知名奇毒和极有可能被做成人偶的威胁,让玉罗刹干脆选择跳出窗去,表示戚寻要问就问,他可以当做没听到。
噗
事实证明京城里还是很好玩的,人一多就更好玩了。
在捞钱大业之余把玉罗刹当个炸毛的炮仗点了又点的戚寻,心情大好地在满足了自己的求知欲之后又跑去苦瓜大师那里混饭去了。
当然这次上门她也并不是空着手的,而是带上了用来筹备斋菜的食材。
采购的地点出自孙老爷的建议,向孙老爷咨询的钱由玉罗刹掏,食材自然是背着焦尾琴的孙青霞来拎,戚寻只负责敲门和大饱口福。
当然她来此地也不光只是为了吃的,是为了找一下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只可惜今日在此地的只有花满楼,另外两位也不知道跑到何处去了。
但戚寻也不算全无收获,在跟花满楼提到火器的时候,这位花七公子征得了孙青霞的同意,摸索着检索了一番琴壳后,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叹之意后说道
“以琴化火器,琴壳的机关也作为剑鞘,孙公子的路数颇有些不走寻常之道的意思,但是想来在出招的灵活性上会很有意思。只可惜我无缘得以一见。”
花满楼虽然口中说的是可惜,但在戚寻看来,他的脸上也未必就有多少遗憾。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能做到在此事上的平常心。
“不过不知道孙公子愿不愿意听听我的建议。”花满楼又说了一句。
“公子但说无妨。”孙青霞回道。
“陆小凤有个朋友叫做朱停,就是人称妙手朱停的那位,在机关上的造诣是当世之魁首,而且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能做出能自由走动的木人,能做出会飞的机关铁皮鸟,甚至想做一只可以自由走动的轮椅只为了满足他的懒人癖好。我觉得在你这个腾腾腾的火器的改进上,他是能帮上忙的。”
在说到“腾腾腾”这个很有儿戏感觉的名字的时候,花满楼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他目光之中虽然少了神采,但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眉眼间柔和的笑意,足以让人觉得已然是一种视觉享受。
“可以试一试。”戚寻玩这个变形的重火力武器也有点上瘾,想到妙手朱停说不定能给弄出个迷你便携版,不至于需要扛着这个重量级的玩意,她也不由生出了一点期待。
等京城里的事情了结了,她就去找一趟这位朱老板。
戚寻刚想到这里,便听到陆小凤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朱停的名字”
不过不是从门外传来的,而是在高处。
她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这两位从院墙上翻了过来。
“陆公子,我看你不是因为听到朱停的名字而翻墙过来的,你是闻到了素火腿和锅贴豆腐的香味才来的。”戚寻将琴重新递给了孙青霞,朝着陆小凤看了过来。
陆小凤反正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天下间传闻苦瓜大师的素斋必定要焚香沐浴以待,陆小凤却敢在泥里打滚完了上桌,现在也自然不必在意什么礼数。
总之在他看来朋友这种东西,有些规矩是用不着这么一板一眼的。
“戚姑娘说的对,我不仅闻出了锅贴豆腐的香味,我还知道这豆腐是西街口的豆腐西施那里买的。食材也是食物的一部分,所以看来今日我可以一饱口福了。”
他一边说一边跟司空摘星一前一后地从院墙上跳了下来。
“对了,戚姑娘是来找我的”陆小凤觉得以戚寻在京中行事的作风,还不必连着两日都来苦瓜大师这里,就算是为了继续乔装伤势也大可不必。
本着麻烦上门大多是找他的经验,陆小凤自觉自己推理逻辑不错地得到了这个结论。
“不,我是来找司空摘星的。”
突然被点名的司空摘星愣了愣,但在看戚寻的手势示意他出去谈的时候,他又想到
这岂不正是个合适的交易时间
他司空摘星成功解锁新轻功,学成归来惊艳陆小凤的机会近在眼前了
前提是戚寻肯做这个交易。
所以他要先听听她找上他打算说些什么。
司空摘星跟着戚寻出了门,直到走到了巷尾,确定身在苦瓜大师地盘的几人就算有再怎么灵敏的耳力也没这个本事听到他们出来说了什么,戚寻才停下了脚步。
“我有一笔交易想跟你做。”戚寻一开口,司空摘星就忍不住眼睛一亮,这简直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我记得你昨天说过,你说半年前有个有钱的老板雇佣过你做个特殊的神偷买卖,可见你是做这个生意的。”
司空摘星确实这么说过。
偷东西偷人都是偷,司空摘星就是靠着这本事积攒身家的,从不觉得这种为了追求偷王之王境界的偷盗有什么问题。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大约也是这个想法,司空摘星不会看不出她目光之中的专注。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诚然将他的本事当做一门行当的目光,让司空摘星忽然觉得今天的日头好像有那么点猛。
他欲盖弥彰地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便听到戚寻继续说道,“那么,我现在需要你去帮我偷个人。”
偷个人倒是没什么问题
“等等我得先说明白,”司空摘星有点不自在地往后挪了两步,“我说的偷人不是那种偷人”
他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站在他面前的这姑娘闻言就笑了出来,“你以为我在说什么,我当然是让你用你的本事把人悄无声息地偷出来,司空摘星,你愿不愿意做这笔买卖”
“不过这个要偷出来的人身份有点特殊,他身边还有那位白云城主。”
戚寻自己未必不能做成这件事,但是平南王世子大概率顶着易容,身边保护的人手应当也不在少数,若是惊动了人又被发觉是她,难免有点麻烦,还不如让专业对口的人去做这件事。
若是司空摘星能得手,戚寻倒是还想问问如今身在皇宫里的那位,有没有兴趣来玩个角色扮演,顺便骗个保镖回去。
司空摘星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戚姑娘,人我可以去偷,但是介意我问个问题吗”
“你问。”戚寻回道。
“这个白云城主他跟你是什么仇”
司空摘星琢磨着,又是快板又是偷人又是搅和进决战之中,这得是什么家族世仇狗血虐恋始乱终弃由爱生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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