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佰伍拾捌回 一人荡绝满天龙(2 / 2)

驼龙噬血如狂,此刻鼻子一嗅,仿佛置身酒池肉林,纷纷狂喜,张开大嘴痛吸血水,不多时吃得肚皮溜圆。

这时那凌空横流的大河,失了乔道清道术支撑,渐渐消散无形,驼龙们往地面坠去,连忙都将翅膀打开,重新飞将起来。

这时韩世忠的兵马,还在驼龙望中,只是驼龙都吃得撑了,一只只懒洋洋的,哪里肯再去吃人?犹豫片刻,纷纷扭头飞回。

这时金兵营中,灯火辉煌,一众战将兴高采烈,簇拥着吴乞买,守在乌灵圣母等人身旁说笑,却是斜卯阿里眼睛尖,指着远方叫道:“哎呀,神龙飞回来也。”

众人一看,果然点点金光,仿佛无数灯笼飘来,不多时到了近处,见那些驼龙一只只肚皮涨得老大,要把翅膀疾拍方才能勉强飞行,都大笑道:“可知把武植这支兵马吃了个净。”

乌灵圣母满脸狂傲,得意洋洋捏个诀,便要收驼龙回葫芦里,谁知咒语一念,那些驼龙身形方有缩小之势,忽然都齐声嘶吼,吼声中满是痛苦之意。

乌灵圣母面色大变,叫道:“这是如何缘由?”话音未落,那些驼龙忽然皮肉溃解,砰砰连响,一瞬之间,竟炸成漫天血水,哗啦一下,便往下落。

吴乞买众人骇得面无人色,乌灵圣母尖啸一声,劈手打出一颗宝珠,名唤“黑风珠”,口中叫道“疾”,只见一阵黑风卷起,那颗珠子在半空一旋,一变十、十遍百,霎时间化作满千满万的钢珠。

那些珠子凌空疾转,一道道黑风吹荡,遮蔽了亩许大一片天空,将那落下的污血都吹得四下飞散。

这一下,吴乞买等人虽得了救,但金营广大,区区一亩得济,其余四下却都倒了大霉。

他自大定州败下的一万余人,加上普风等带来的五千人,十个中倒有八个,把那血水波及,但见沾染之处,迅速溃烂,那些金兵一个个惨绝人寰的怪叫,不过片刻,连肉带骨,都化为了血水。

书中暗表,金营之中幸存之人,有那钻研毒物之辈,见这血水如此厉害,偷偷装了一瓶,趁乱逃出营去,回到西域老家细细研究,想要开创出一门厉害法门。

后来此人收了个极厉害的徒弟,依据此物调和蛇毒,制成了一种极为厉害的“化尸粉”,沾染伤口,立刻将人化为血水,待血水干后,收集粉末,又成新药,循环不休,可畏可怖。

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总之金营淋了这一场血雨,一万多能征惯战的健儿,不曾与敌人照面,便自化为脓血,吴乞买等人俱是惊骇不已,便是乌灵圣母,也唬得惊疑不定——

她亦不知道这是“幻魔君”拼了性命才得出的战果,只道对方阵中有高人,不知用什么手段毁了她五千四百零八条驼龙,一时也不敢再吹嘘本事。

又过两日,探子回报,韩世忠那里只有空营,兵马都回了大定府,吴乞买断言道:“罢了,想必那些驼龙,也唬得他们不轻,因此不敢冒进,趁他败退机会,我等索性去同陛下汇合,一鼓作气杀了武植,这些偏师,自然弹指可定。”

普风闻言,神情复杂道:“不料那位武施主,竟然能逼得大金国如此被动,当初却是小看了他。”

吴乞买定定看他片刻,不曾言语。

及至夜晚,吴乞买提了一个包袱,来寻普风,摒退左右,同他推心置腹说道:“国师,你来我女真,已有十年,这十年来,是你传授诸将武器、兵法,又替我军演练战阵,教我们打造诸般甲胄兵器,对我女真人之恩德,可谓莫大。只是宋国乃是你的母国,武植那厮,虽然和宋皇翻了脸,却也是宋人中的英雄好汉,若是让你和他那一干宋人为敌,想必你心中也自难痛快。”

普风闻言,默默不语。

吴乞买叹一口气,眼中露出诚恳神色,直直望着普风道:“国师的仇家,如今早已死了,宋国那些昏君谗臣,自家位子都难坐稳,想来应无人再同国师为难。因此本王欲赠国师千金,任由国师南返,认祖归宗,以报国师十年教诲之大恩!”

普风听他这般说,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吴乞买却是洒脱一笑:“我女真人恩怨分明,国师是我等良师益友,本王这番言语,出自肺腑,绝不是要诈你——哈哈,只要国师不替武植效力,转头来对付我们,便足见这些年的情意了。”

说着解开所带包袱,里面金光闪烁,都是一块块黄金。

普风伸手拿起一块金子把玩片刻,目光闪烁,看向吴乞买道:“王爷这般做事,若是陛下得知……”

吴乞买大笑,笑意豪迈慷慨:“我兄长乃是世间第一等大英雄!他若无此胸襟,女真如何以小族而霸天下?”

普风摇头笑道:“若无武植,此言不错,既有武植,称霸天下谈何容易?”

吴乞买笑道:“女真男儿,早年以渔猎为生,若要捕猎,捕小熊比大熊容易,捕鹿比捕虎安全,便是肉的滋味,也是鹿好吃些,可是真正族中好汉,谁不愿去捕巨熊、猛虎?杀败他武植得来的天下,可比杀败耶律延禧、赵佶之流得来的天下,要有滋味的多。”

普风笑意一收,恶狠狠道:“要是败了呢?”

吴乞买笑容也自收敛,淡淡道:“要是败了,便是败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轰烈一场,也算不虚。人如此,族亦如此,如今阖族数百万人,我不信谁能杀绝,他便除了女真之名,千百年后,焉知我等血脉无再兴之日?故此吾曰:管他呢!做一场!”

普风闻言哈哈大笑,伸手拍打着吴乞买手臂——

早年他刚至女真时,女真基业未创,和阿骨打等人喝酒,常常有这般亲昵举动,后来建了大金国,威严日增,你是王爷,我是国师,这些忘形之举,却是久不为之。

他拍打着吴乞买结实的臂膀,眼中流露出狂热之意:“贫僧虽是宋人,老母死了,又无一男半女,剃了头发,更是四大皆空,如今贫僧的朋友兄弟,徒子徒孙,都在女真,我回甚么狗屁宋国?自是和你们同生共死。”

吴乞买闻言,神情激动,还要再开口,普风紧紧握住他手:“不必多说!管他呢,做一场!”

沉默片刻,守在帐篷外的山狮驼,忽然听见师父的帐篷里传来两道极为酣畅的大笑声,山狮驼一张丑脸,也自浮现出笑意,同吴乞买的护卫长说道:“嘿嘿,却不知王爷说了甚么好事,我师父可好久不曾这般快活了。”

次日,金兵拔营,丝毫不再管顾后路,径直去同阿骨打会师,欲毕其功于一役。

这正是:

吴乞买豪纵普风,幻魔君舍身屠龙。豪杰未必分胡汉,各有英雄各有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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