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这一下以口咬刀,倒不是平常练就的本事,纯粹是随机应变。
刀虽咬住,却也震得牙齿生疼,只觉满口牙都松了。
杨存中也不料他反应这般敏捷,不过他自家应变亦快,一刀不中,大斧直劈而下,李应不及吐出那刀,忙把枪去拨挡,两个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不过三五合,二人各自心中有数:杨存中年方弱冠,所学斧法虽然高明,毕竟未臻纯青境地,若是一个对一个,少则二三十合,多不多四五十合,李应必然大获全胜。
可惜此时金宋联军伏击在先,岂予李应这等机会?
郭药师怒吼连连,拍马早到,呼的一枪,恶狠狠直刺李应。
这厮是真正久经战阵的,一身武艺强绝,当初鬼哭枪在手时,史文恭都险些折在他手,可见厉害,如今虽无鬼哭枪那般凶器,但是招数、力道、经验,无不是上上之选。
若依李应武艺,本来未必弱似郭药师,只是一来被伏在先,二来飞刀手段被克,三来杨存中也是劲敌,有这三般因由,顿时吃他二人杀得险象环生。
那边张觉以一敌二,忽然死了个甄五臣,董小丑见状吓了一跳,张觉得理不饶人,全力爆发,一连数枪,虎虎风生,逼退董小丑,勒马便要走路,苗傅、刘正彦齐声喝道:“贼将哪里去!”
双双抢出,一条枪、两口刀,死死缠住张觉,董小丑亦怪叫连声,自后追上来厮杀。
恰在这时,怨军忽然欢声大振,张觉心中一凛,下意识回头,却见榆关方向,火光冲天。
原来金人这一条计,存了必得之心,早令奚王霞末领本族奚兵两万,前来会同怨军张令徽部,只听得螺号二响,立刻挥军攻城。
张觉的平营军虽然练得不错,然而营州失守在先,主将中伏在后,城中两万兵马,去了七成有余,此刻听得关后杀声震天,再看关前怨军、奚兵,不要命一般猛攻——
余下这五千守军也是爹生娘养、肉体凡胎,怎不惊惶失措?
金兵也是准备充足,后面乱箭齐发,前面不知多少云梯,此起彼伏架上城头。
这正是此消彼长,不多时刻,便有奚军、怨军满面狰狞,抢上城墙来,守军们惊呼大叫,奋力要把敌军赶下。
厮杀正乱,怨军大头目张令徽,单手提了一条数十斤铁锥,登梯上城,此人解了半身盔甲,露出满是伤痕的精壮躯体,挥动铁锥乱砸,一连砸杀二十余名守军。
他这里占住了数丈方圆,后面兵马愈发涌上,那些守军见他狰狞凶狠,恍如战鬼,再无敢近前的,都骇然叫道:“守不住了,我们撤去汇合主将。”
杜兴正在另一端厮杀,闻听此言,一张丑脸气得拧成一团,怪叫道:“一群废物,我等奉令守关,人在关在,都给爷爷撒开些!”
这个“鬼脸儿”,右手提刀,左手执盾,早已杀得浑身血赤,此刻被胆怯守军堵住去路,怒发如狂,将盾一扬,掀翻一片守军,飞步直扑张令徽,口中嘶吼道:“无胆鼠辈自去逃命,有种男儿随我杀贼!”
张令徽也杀得一身鲜血,见杜兴高呼扑来,狞声道:“倒是好汉!爷爷赏你一个痛快!”
说话间,奋力一锥砸去,杜兴扬盾来迎,但听嘭的一声,盾牌砸得粉碎,底下一刀刺出,扎入张令徽大腿!
要知杜兴的本事,原也寻常,张令徽却是怨军中有名悍将,本来这一铁锥下来,杜兴力道不及对方,必然要被震退跌出。
只是杜兴方才已见他杀人如割草,兵器又沉重,心中晓得自己不是对手,遂存了拼命之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挡对方铁锥,脚杆死死撑住不退,强行吃下对方力道,只震得盾碎臂折,只为换一个出刀机会。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杜兴却是哼也不哼,右手狠狠将刀刺出。
这一刀不可谓不阴狠,只是张令徽武艺高明,虽然不及相避,却抬腿挡下这刀。
杜兴这一刀,本拟扎入敌将腹腔,大家以命换命,如今却只伤得敌人大腿,顿时急红了眼,竟然不管不顾,便要拔出刀来再杀,张令徽惊怒之余,哪里还给他机会?铁锥一扬,把杜兴脑袋砸得粉碎。
“鬼脸儿”杜兴,早年浪迹江湖,后来得遇李应赏识,遂把一腔忠心,都寄托在李应身上,两个亦主仆亦兄弟,不离不弃,如今亦为李应战死沙场。
有诗证曰:
鬼脸森森人尽怕,赤心耿耿世同钦。
男儿重义轻容貌,一诺许出抵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