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百柒拾回 神医神行入睦州(2 / 2)

祖士远低低叹了口气,解释道:“前番杭州兵败,他的亲兄弟厉天祐,保着我家少教主撤退,不料被官兵追上,擒了少教主去,厉天祐将军却惨遭敌将分尸杀死……唉,此事众人一直不敢同他说起,前日被他缠得狠了,无奈相告,当即吐出几口血来,背上伤口也崩开了,我教中大夫忙碌了一夜,才暂时留得他性命。”

安道全听了点头道:“也亏伱们瞒了他几日,加上在下来得及时,不然似他这般心伤若死,再拖延数日,便是神仙也难相救,如今虽然也要费些手脚,倒还可医。”

众人听他说得肯定,都不由振奋。

安道全又道:“再说那位司帅,以伤口观之,他当初自刎之意,真是决绝之极,若非相救及时,怕是这脖子都要割断一半……好在他虽也曾心如死灰,但是后来大抵是自己想通了什么,心志渐趋平和,生机亦复旺盛,虽说将养的时日不免久些,性命却是无碍的。”

祖士远等人已听方七佛说过了前面诸事,晓得司行方因何自刎,听安道全娓娓道来,都不由暗称惭愧。

安道全看向戴宗道:“郁保四兄弟的伤势亦是无妨,他看似伤重,但是身体高大,肌肉厚实,那些弩箭都只是皮肉之伤,不曾伤及要害。唉,武……宋家哥哥眼力却不差,这里真正严重的,还是那个被抓伤的!想不到一双肉掌,竟能造成这般伤势,委实是可畏可怖啊……”

祖士远听在耳中,都露出悲痛神情,睦州兵马元帅谭高苦笑道:“神医,不敢相瞒,方杰元帅到来之初,便请了有名大夫诊治,那大夫当时说的是:此人分明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看?”

安道全眼睛一瞪,愤然道:“放屁!你家方帅伤势严重,又拖延了这许多时日,自然是命若游丝,沉沦于生死之间——可是双手六脉摸不着,难道人就是死了吗?为何不去摸他足三脉?嗯,那趺阳、太溪虽也摸不到,太冲岂不是是似有似无?你们找的什么大夫,连这一点也看不出,他又岂敢称个‘名医’?”

见他发怒,祖士远几人反而欢喜起来:“哎呀,神医这般说,莫非我家方杰竟还有救?”

安道全把脸一仰,以眼角扫过众人,傲然说道:“哼,我家哥哥身上带着安某所制药物,及时替这位方帅用了,之后又每日灌以参汤吊命,留这一缕活气又有何难!呵呵,总算不负唐斌千里奔命,也不负戴院长送我一场——安莫既然赶在这一缕活气未散之时赶到,救活了他又有何难?只不过……”

祖士远几个早已心花怒放,参政沈寿、佥书桓逸齐声叫道:“只不过什么?神医只要医好方杰,不论什么条件、要多少诊金,我们都替圣公应下了。”

安道全大怒,怪眼一翻,发作道:“老子堂堂梁山好汉,缺你的诊金么?老子是说,救活了他,也不过是名医手段,若不能救得他同以前一般无二,武艺、气力丝毫无损,又如何显我安道全‘神医’之名?”

祖士远四人都是永乐朝的大人物,昔年在江湖上也是雄霸一方角色,若是换了旁人在他们面前大喘气,早就打得生死不知了,然而安道全谱都摆到了天上去,他们反而愈发服气、放心,满脸堆笑,连连抱拳:“啊呀,啊呀,使我等失言了,神医这等高士,所思所想,自然同我等俗人大不相同。”

安道全见他谦恭,暗地一笑:世人多是只重衣冠不重人的庸俗之辈,老子若不摆出这番狂态,怕你们还没这么肯听从,安某救人要紧,可没心情同你们天天解释这个回答那个。”

面上傲色不变,很讨打的点了点头:“我说几味药材,你们记下了,速速找来与我,乃是……”

他这里正背药名呢,忽然夏侯成、白钦两个跌跌爬爬,从外面冲了进来:“祖相,祸事也,童贯大军……”

“住口!”祖士远一口打断,怒视他二人道:“不见安神医正在吩咐我等么?”

安道全装腔作势,不过图人家少些废话,又不是真个倨傲,这时便道:“留一个人面广、说话算的人配合安某便是,其余诸位老兄,都各忙各的去吧。”

祖士远大喜,连忙吩咐参政沈寿留下,听从安道全吩咐,自己带着众人回中堂议事,戴宗何等灵醒?听见“童贯大军”四个字,便晓得必有什么变故生出。

连忙凑上前同安道全耳语嘱咐两句,又对众人笑道:“行医问药之事,戴某一窍不通,但在梁山做多了情报之类事情,心思总算有几分敏锐,祖兄若不嫌弃,小弟倒是愿略尽绵薄之意,为诸位兄台分忧。”

祖士远微一思忖,便即点头:“久闻‘神行太保’大名,若能不吝指点,实是我辈之幸,请——”

当下众人重新回到堂中,各自落座,祖士元这才沉声道:“好了,你二人且将事情始末道来。”

夏侯成、白钦对视一眼,夏侯成便将如何遭遇官兵、如何战败细细说了一遭,众人听罢眉头紧皱,谭高摇头道:“众寡不敌,输了也没什么,只是童贯主力,如何会在此处?”

祖士远正要开口,忽然听得卫兵来报,道是东管守将伍应星,领了千余残军,翻山涉水而回。

有了夏侯成战败先例,东管不存,亦是意料中事,不过听说伍应星逃出生天,众人倒也欣慰,忙令传他进来。

伍应星走得乃是小路,本就是战败之将,一路跌打滚爬,愈发狼狈不堪,浑身都是泥泞,一边往里走,一边便嚷嚷道:“祖相,谭帅,为小弟做主啊!若不是那些梁山草寇无能,守不住乌龙岭,小弟焉得战败?”

话音未落,戴宗“啊打”一声怪叫,扯起一个飞脚踢来,伍应星丝毫提防也无,吃这一脚踹在脸上,翻筋斗倒飞出去。

祖士远等人大惊起身,均想:这厮不愧叫个“神行太保”,腿上功夫端是要得!

戴宗一脚踢飞了伍应星,往后飞退,顺势拔出腰刀,吐个门户,发怒道:“我梁山好汉,为你家事情,千山万水走得,千辛万苦忍得,千伤万痛挨得,不料一番好意,只换了‘草寇无能’四字?”

若论武艺,戴宗只好与宋江等寥寥几人媲美,然而此刻壮士发怒,满堂众人无不胆寒。

祖士远连忙把手乱摇:“好汉休怒,此事必有误会!”

眼看着伍应星爬起身,一时怒从心头起,飞步过去拽起一脚,踢得他翻筋斗倒地,大骂道:“你这厮脑袋吃驴子踢了?还是口里嚼了粪?梁山和我亲如一家,为圣公事业舍生忘死,你敢出言辱没?我不斩你,也对不起梁山兄弟一番义气!”

说罢抽出腰间宝剑,便要斩杀伍应星,伍应星吓得一个懒驴打滚避开,谭高、桓逸两个忙跳起身,一个拦腰抱住祖士远,一个便夺他剑,急声道:“此事必有误会,权留他驴头在项上,解释不通时,杀之未迟。”

伍应星坐起身来,把堂中情形一看:不必问了,那个扯飞脚踢自己的,必然是梁山中人,自己说人坏话说到了正主眼前,挨上一脚倒也不冤——不过要因此掉了脑袋,可就冤枉大了。

一念转过,连忙跪倒叫道:“祖相,末将不是有意骂了梁山,只是情急气愤,我那三千兄弟,折了两千之数,小弟心中,痛得滴血啊,只想着若不是梁山众好汉没守住乌龙岭,何以至此,因此一时口不择言,小弟知错了。”

祖士远这般作态,一分是恨伍应星愚蠢,九分倒是为了让戴宗消气,见伍应星转过了弯,心中暗喜,脸上却兀自是怒不可遏模样:“放着梁山好汉在此,你同我道什么歉?滚去向人家赔礼。”

伍应星暗松口气,晓得这关过了,连忙看向戴宗,正要说话,戴宗却阴沉着脸,先开口问道:“你这厮说乌龙岭失陷了?那我梁山一众兄弟何在?”

这正是:大军浩荡赴清溪,守将败逃滚烂泥。谁道梁山无仗义?千里神行送神医。

注:睦州州治所在,即今之淳安,隋开皇九年易名为新安县,唐开元二十年,改为还淳县,永贞元年,改名为清溪县,宋朝沿用此名。前面一直写作新安县,查实后统一改正为清溪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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