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镰刃及身的一霎那,许贯忠一声清啸,袖中双手蓦然抽出,一条细细铁棒被他握住了两端,往下一探,正顶住了镰刀勾刃,顺着勾刃弧度往下一滑,身形借力一翻,两腿叉开,竟是稳稳坐在了碓井贞光双肩之上,便似骑马一般。
碓井贞光大惊,他一生厮杀,何曾遇见这般怪异招数?当下便要挥镰往自家头顶反砍,许贯忠却是更快,提起一只手掌,嘭的一下,不轻不重拍在碓井贞光的百会穴上。
碓井贞光身形一凝,那镰刀也停在了半途,他呆呆站在原地,双目、耳眼中缓缓流出血来,随即往下缓缓软倒。
许贯忠就势站在地上,弯腰取了他的巨镰,打量两眼,又拔出自己枪,径自回返本阵,却将镰刀递给了樊瑞:“樊兄,这兵器邪性得很,不知可能入兄台法眼。”
樊瑞大喜,连忙接过细看,欢喜无限:“这个兵器当真罕见,若是马战,上割人首,下勾马蹄,不说妙不可言,也能出其不意。尤其这些符箓,甚为珍贵,且小弟待回头慢慢研究……哈哈,多谢贯忠兄厚赐了。”
这时忽听场中一声惨叫,众人连忙望去,却是孙安一剑挥落渡边纲的头颅,腔子里的血直喷出丈余高,便似个喷泉一般。
孙安气不长出,见那鬼切刀落在地上,明亮若秋水,心中一动,弯腰拾起,又上前扯下尸身上的刀鞘。
城上源赖光看得大怒,拍着城墙怒骂不止——
先前巨镰被许贯忠取走也罢了,不料孙安竟也有样学样,取了鬼切刀去。原来那鬼切刀,原名却是叫做“髭切”,和另一把称作“膝丸”的名刀,本为一对,乃是源氏传家之宝,号称“源氏の重宝”,授予渡边纲使用,谁料竟被孙安掠去。
孙安不理会他叫骂,拿刀回了本阵,直走到克莱娜身前,抿了抿嘴唇,将刀递了过去。
克莱娜一愕,瞪大碧蓝双眸,惊奇又茫然地看向孙安。
孙安被她看得几欲改名孙不安,很是尴尬的抓了抓脑袋,口中喃喃道:“大和尚,这扶桑刀很是锐利,我想正好你会使,倒不如给你,那个叉叉剑有些拙长,其实不大合你的刀法。”
克莱拉之所以使七叉剑,只因用惯的太刀被曹操砍断,才不得不借此剑应对曹操宝刀锋芒也,如何不知道此剑长拙,其实不合自己路数?
反而这把鬼切,形制长短,与她原有武器很是相似,锋锐更是倍增,心中岂有不想要的?只是一时不曾想到孙安之所以拾来,竟是专程要送给自己。
望着孙安不安的模样,和他战斗时的沉稳威猛相映成趣,不由轻笑出声,随即两朵轻红飘上脸颊,伸手接过鬼切,轻声道:“那……我便收了,谢谢你啦,还有,我这和尚本是假的,如今既然露了相,你叫我克莱娜便是。”
孙安大喜,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连连点头憨笑,两只大手一时抓抓后脑,一时拽拽裤子,便似无处安放一般。
老曹看在眼里,孙安忠厚高壮,克莱拉亭亭玉立,站在一处,恰是一对璧人,又见他两个对望一眼,同时含羞扭头,不由暗暗好笑,心道:本想着番人配番人,她和阿里奇恰是一对,没想到孙安兄弟倒是爱这调调儿,也罢,克莱拉本就败在孙安手上,大约也是天缘凑巧了。
老曹这里自在悠哉地想着拉郎配的破事儿,宫墙上源氏昆仲却是痛断肝肠!
眼见麾下四天王凋零殆尽,只剩一个金太郎还在苦战,源赖光猛然抢过一张长弓,一把抓了五支箭,连珠射向栾廷玉,口中怪叫道:“金太郎休恋战,速速回来!”
金太郎听了,趁着栾廷玉挥枪抵挡连珠箭,果然扭头就跑,口中兀自大吼:“你等着,你等着,兄弟们的血海深仇,将来必有所报……”
话犹未落,人已奔至墙下,斧头甩起背上,伸手一扯绳索,便欲登墙而上,不料一道乌光疾飞而至,正砸在金太郎后脑上,金太郎只觉嗡的一下,眼前一黑,随即背心一痛,低下头来,却见一截枪尖自心口冒出,欲回头望望是谁伤了自己,却觉一身引以为傲的力气飞速消退,只得勉强抬起头,望着源赖光一张悲痛的老脸,强挤出一个笑容:“主上,太郎不能在陪你杀敌了,敌人势大,主上退、退兵吧……”
说罢脑袋一垂,矮挫而结实的身体,软软靠在了宫墙上,就此死去。
源赖光在墙上自然看得分明,却是栾廷玉先从腰中解下一个铁锤,还不待他示警,便带着劲风直砸到金太郎脑后,随即又见栾廷玉把枪头拧了下来,脱手一甩,化作一道寒光,没入了金太郎的后心。
源赖光一生征战,多由四天王相伴,名为主臣,实为兄弟,一时间痛断肝肠,忽然大吼一声,猛地退开左右扶住自己的两个弟弟,纵身从城墙上月下,抽出腰间宝刀,狂叫着扑向栾廷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厮把枪头都甩出,手上等于只有一条棒子,我有宝刀在手,必能斩落他人头,为四天王报仇!
也不怪他自信,他手中所持,乃是名匠安纲得意之作,曾以此刀斩杀扶桑第一大盗,被世人誉为“妖魔之首”的酒吞童子。
那酒吞童子武艺非凡,又通“飞头”妖术,照样死在他和四天王联手之下,被他安纲刀斩落头颅,因此此刀方才得名“童子切安纲”。
栾廷玉本想着四个兄弟出战,其余三个都斩杀了敌手,岂能独有自己让人跑了?因此施展辣手,却不料竟将敌方主将激怒,不管不顾跃下城墙来杀自己,一时又是惊奇又是喜悦,心知对方多半是看自己飞出铜锤、枪头,只剩一条枪柄,很好对付的模样。
当即大步迎上前去,口中高声历喝:“哈哈,你这厮来得正好!今日便叫你知道我栾廷玉的绰号,为何偏偏叫做“铁棒”也!”
有分教:一生功业化泥尘,源氏赖光欲断魂。美女自应配好汉,名刀何妨赠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