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回 天心自与吾心同(2 / 2)

一纵数丈,自涅穆尔顶上跃过,望着他惊骇欲绝的肥脸,微笑道:“见了阎王爷告诉他,杀你者,汉人许贯忠也。”

说罢剑光陡然大盛,那涅穆尔狂嚎挥刀,然而贯忠身影仿佛化成四五道,围着身前身后乱转,全然分不出虚实,只见涅穆尔身上皮肉、肢体不断落地,后来当的一声大响,连那口长刀亦落在地上。

许贯忠鬼魅般蹿开数丈,再看涅穆尔,浑身上下已不见一块完整皮肉,许多伤口都露出白骨森森,血肉模糊的脸上,一双眼睛呆呆望着许贯忠,忽然大哭道:“你杀的老爷好疼!”

说罢訇然倒地。

许贯忠长长出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空中明月,低声自语道:“剑术练成已来,今日方得痛快。”

一时间,只觉心中念头一片圆融,便似头顶明月般光洁无瑕。

原来许贯忠此人,自幼智慧不凡,许多在旁人穷尽一生亦未必有成的学问、本事,于他而言,往往一看便懂,一学便精。然而此等聪明人,亦有聪明人的烦恼,懂的越多,想的便越多,心头的束缚也就越多。

佛家所言知见障,大约即是此意。

他当年学剑,拜名师访高友,学得诸多精妙剑术,尽皆融为一炉,年方弱冠,便创出自己的剑法,因此特地打造了这柄细剑,谁知剑成之日,忽然生出个古怪念头:

我这一剑下去,便是生死两隔,但是大家一般为人,我凭什么便断人家的生死?我素来看不得那些仗着权财之势欺人的,可如今我仗武艺杀人,岂不是也和那些人一般无二么?

若是换了旁个,此时自然会想:我既然杀他,必然因他是恶人。可是贯忠却又想:我又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我说此人是恶,此人便是恶呢?若其实恶的是我,只因我不自知,反而指善为恶,那又该当如何?

所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只因这个念头一起,许贯忠苦思难通,于是重新铸剑,以细铁杖为剑鞘,化锐为钝,便是生怕杀错了人的缘故。

直到后来追随曹操,在降伏史文恭时,听得曹操说:“人人如铁牛,便是人人如龙!无故欺我者,杀之,阴谋害我者,杀之,异族辱我者,杀之!君王无道又如何?女干臣横行又如何?权贵枉法又如何?豪强欺人又如何?不见李逵这双大斧么?……”

许贯忠猛然有所领悟:许某读书多年,阅遍世相,天良未泯,我为何便不配定论善恶?

再至后来,他追随曹操日久,所闻所见越多,心中愈发明白起来。

譬如君王无道,那就是无道呀,至于他为何无道,有无苦衷,干我何事?无道,即当杀之。

又如面前这个堡主涅穆尔,欺凌弱小,好色凶残,即当杀之。至于他在这一面之外,会不会是个忠臣孝子?有没有什么丰功伟绩?统统干我何事!

有可杀之一面,其人便可杀也。

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正沉浸在这明悟因果的意境中,忽听有人笑道:“一向知道许兄武艺绝伦,却不知竟到了如此地步,这等剑法怕是已自成一家,江湖上能有几人及得?”

许贯忠扭头看去,却见时迁轻飘飘自屋顶落下,龇牙一笑:“哥哥怕你遇见强敌,故令兄弟跟你来,多少能帮把手,如今看来却是多余。”

许贯忠笑道:“如何便多余?小弟正愁,怎能一下点起把大火来,烧他个惊天动地。”

时迁摸出火油、火折等物笑道:“这却是小弟擅长,你且带这小妮子出去,我自烧了他这府邸。”

许贯忠便冲那明珠儿一招手:“恶人已除,我们要放火了,我且送了你父女出去。”

明珠儿脸孔一红,连连点头,连忙去扶起自己父亲,紧紧随着许贯忠而去。

许贯忠一马当先,却不知背后一双明眸,眨也不眨的黏在他身上。

明珠儿虽迄今不知他形貌如何,不知他剑法高明在何处,不知他诗句所言为何意,却已是心神俱醉。

于明珠儿而言,只觉这个忽然跃入自己绝境的男子,便似无尽黑夜中,一道横空掠过的闪电,虽然高极难触,却让她一瞬间看见了天高海远的世界。

这时堡主府中,几个火头几乎同时亮起,不多时,火势已然大作,整座小明珠堡,瞬间骚动起来。

这正是:何必问天意?但须见己心。一轮明月照,刻骨相思深。

写短了,回头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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