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舜仁怒道:“说大话谁不会,平平无奇,你去斩了他啊!”
董小丑嘿嘿冷笑,正要说话,却见周通连连摇头,如羊角风发作一般,顿时忘了要说什么,都瞩目看他闹什么名堂,却见他把脑袋猛摇了半天,忽然“嘿”的一声长叹,手中方天画戟点着怨军众将:“我本有心于你斗将,不料一个个尽是无胆鼠辈!也罢,也罢,既然如此,周某这便单枪匹马踏翻你的阵子,地下见了阎王,莫说老子不宣而战、以少欺多,哇呀呀呀呀呀呀!”
怨军什么恶战不曾打过?胜仗败仗都经历不知多少,何曾见这般一个人物?顿时众军耸动起来,交头接耳,齐整的阵势略显纷乱。
刘舜仁暗自心惊:好狂的人!若没有惊天动地武艺,他如何敢这么狂?罢了,郭大哥拦住我出战,却是救了我一命也——他眼光游离,忽然看见董小丑张着嘴发愣,趁机道:“小丑哥哥,此人竟敢小觑我军无人!求你快去斩了这个平平无奇的狂徒。”
董小丑被他当众挤兑,心下发狠,回头叫道:“董老狂,去给我宰了此人!”
身后那三五十员战将里,一个面如青蟹的大汉闻言,怪叫一声,策马冲出,径直朝着周通杀去。
这汉子名叫董仲孙,人送绰号“董老狂”,每逢上阵,狂性十足,悍不畏死,乃是董小丑帐下第一个惯冲阵的狠人。郭药师见董小丑派他出阵,暗暗点头,心道狂人还需狂人碰,且让这怨军狂战士,碰一碰那个自称小霸王的狂徒,成色究竟如何!
董老狂挥舞着一个长柄的铁蒺藜,足有四十斤沉重,奔至面前,也不搭话,奋力就砸,周通将戟一架,当的一声响,只觉双臂酸麻,腰杆都差点折了,心中顿时大惊:啊呀,我苦练这么多天武艺,怎么还打不过对方随便唤出一个战将?罢了,此人这般神力,我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关键时刻,但见周通神情一凛,怒视敌将:“说好了斗将,如何全军来战我?”
董仲孙本是一个浑人,闻言一愣,扭头看去:“大军没动啊?”
周通手起一戟,董老狂刚刚回转头,喉间便觉一凉,一身蛮力潮水般褪去。周通大喜,连忙拔出戟,趁着对方还未落马,奋力一戟刺入他心窝,双臂一叫力,额头上青筋暴起,把董老狂壮硕的身子从马上挑起,奋力甩出二三丈远,喘口粗气,做出毫不费力模样,缓缓摇头:“这般猛将,却不是我一合之敌,当真是寂寞也。”
眼见军中悍将董老狂被人两招秒杀,怨军兵将无不动容,但是其中几个高手,却齐齐将眉头一皱。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目力过人?刚才周通口唇微动、董老狂忽然回头,小兵们或未注意,他们如何不看在眼里,心中齐齐升起一个念头:董老狂虽然蛮勇,毕竟不如一流,此人却要使诈杀他,这岂不是说……
刘舜仁勃然大怒:“哎呀!大哥,我们被这厮骗了也!”噌噌两声,他已拔出背后虎头双刀,策马直冲周通而来。
周通见对方凶神恶煞般气势,心中打鼓:按理来说,我不怕他!然而方才被那蠢人一铁藜,打得我双臂酸楚,又强忍着挑了敌将,此刻筋抽肉跳,如何还能再战?哼哼,且容周某卖他一阵!
当即义正言辞喝道:“呔!你等好没规矩,一个人头一份战功,都入了我手,我的袍泽们岂不是没了功劳?耍双刀的,让我师父来取你这份战功吧!”
说罢倒拖画戟,带马就走,口中高呼不绝:“史师父啊,我给你带来一份战功哩!”
史文恭哈哈一笑,飞马而出,满脸豪情,大喝道:“你倒是有孝心,不枉我辛苦教你一场!”
刘舜仁气得五内如焚,心道我闯荡半生,何曾见过这般无耻之人?他那师父,也必然是个虚诈哄骗的小人!这等小人伎俩,使了一次已是侥幸,你们还准备使第二次不成?
这时史文恭已赶了来,让过周通,喝道:“来来来,不怕死的,便同史某交手!”
刘舜仁见他还在作态,越发狂怒,踩定马镫,长身而起,当头就把刀劈来:“骗子,先砍死你,再砍死你徒弟!”
他这一刀,纯心将史文恭一劈两片,却不料史文恭手上那条画戟,呼啦一声,便似一条活转的真龙,横空一扫,早把他双刀荡开,复又一回,月刃如霜,唰!二马交错而过,史文恭飞扑怨军阵上,背后刘舜仁一颗人头兀自高飞在空中未落。
怨军众将一时看直了眼,周通那个嗓门,满场哪个听不清,因此都知史文恭是他师父,底下兵将都不由咬指:罢了,这对师徒当真奢遮,徒弟两招杀了我们有名的狠人董仲孙董老狂,师父更是跋扈,一招便将刘统领人头斩飞,这等豪勇,我们能挡住么?
郭药师等高手,则是另一番心境:都道是名师出高徒,为何这个徒弟竟有这么个师父?
心中都不由为刘舜仁喊冤——此人武艺,在怨军之中稳居前五之列!若不是因周通缘故,太过小觑了敌将,出招未留丝毫余地,史文恭再奢遮一倍,也难一招将他杀死。
董小丑叹息一声,低声道:“老郭,军心已挫,退军吧!”
郭药师怒目圆睁,在他心中,若不是自己太过谨慎,刘舜仁岂会这般枉死?愧疚之下,却是彰显出自身的豪杰肝胆,大喝道:“退个屁!萧王爷一到,彼等全军都要覆灭。你同老张压阵,待我去为刘兄弟报仇!”
说罢一拍战马,如离弦利箭般直直杀出,迎面拦住了史文恭,手中铁枪呼的刺出。
史文恭见敌方主将亲出,也自抖擞精神,正要去拦,忽听一声怪啸,刺耳荡魂,心中不由一凛,手中画戟稍慢,对方枪尖已至胸口。
史文恭心中一惊,连忙侧身,右手松开画戟,竖掌猛推,嗡的一声,生生将来枪击开半尺,间不容发的躲了过去。
这一掌当真是神来之笔,郭药师不由赞了一个“好”字,史文恭后怕之余,却是怒火大炽,挥戟便劈,对方当了两招,寻个空又是一枪刺来,顿时又听“┗|`o′|┛嗷呜吼~~”怪啸再响,史文恭心头又是一凛,好在此番有了提防,及时挥戟将来枪架住。
“你这是什么鬼枪?”
连续两次下来,史文恭已然看出是对方铁枪所发异音,当即怒声喝问。
郭药师眯着眼,满面寒霜,冷笑道:“我这条枪,以一百零八条厉魄铸成,乃是天生凶物,你若死在我枪下,魂魄一般被枪吸入,待我往后杀敌时,你的魂魄想起惨死时情景,自然鬼哭不绝,这便是我‘鬼哭枪’的厉害处!”
史文恭听得心惊肉跳,但他绝顶武艺,血气冲霄,胆魄自然远胜常人,及时看出了郭药师眼神中一丝诡诈之意,勃然怒道:“放屁!放屁!你这厮若当真有这般神通,又岂会被我家周通那傻小子唬住?你如今不说也罢,老子摆布了你,自会拆穿你的戏法!”
有分教:戟落人头戮,枪出厉鬼哭。人似林下兽,拼命竞相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