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佰陆拾壹回 狭路相逢亮剑时(1 / 2)

完颜娄室等人,随阿骨打起兵来,经历多少恶战?

然而此刻,任他们心志如铁,也不由露出骇然之色。

在一众金将惊恐的眼神中,土丘之后,五千铁骑仿佛压地乌云般转出。

娄室眼角一跳,但见那伙骑兵,深盔重铠,唯余双眼露出,马披铁甲,只有四蹄暴露,其阵势三骑一组,两弓一枪——

岂不正是黄河岸边狭路相逢,一度投靠自己麾下的纪山铁骑?

之前这支军悄然而去,娄室还后悔了好一阵,悔恨下手慢,不曾设计杀了李助叔侄,吞了这支兵马,被他遁去,也曾多次想过如若再遇,定不容交臂失之,却没想到,再见竟然是这般情形。

随即猛省,惊骇望着老曹:“这支……这支兵马是你当初藏在伏牛山的?”

老曹今日冒了奇险,单人引他大军到此,如今一举入彀,端的是得意非常,仰头大笑,抱拳道:“雕虫小技,献丑献丑!”

银术可失声呼道:“你这厮心肝是甚么生的?安排下这等大水,已是十拿九稳,竟然还藏下这般后手?”

老曹听他此言,不由想起前世许多十拿九稳之事——譬如投降之张绣,譬如连环之战船,苦笑一声,唏嘘摇头道:“汝却不知人间许多事,看似十拿九稳,往往蛋打鸡飞,若有余力,多布置几道后手总不会错。”

说话间,纪山铁骑已开始加速,李怀、史文恭、马劲三将当先,李怀难得的没穿白衣长衫,如普通军卒般全副披挂,手中攥着一杆长枪。

娄室见不是了局,左右看看:随他杀来六千军,大半都着了浑身铁甲,余下亦都着了好皮甲,与纪山铁骑相比,也只是短了马甲,铁甲不及对方遮蔽那般周严,却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遂对左右咬牙道:“宋狗连辽狗都不如,可见秉性羸弱,吾料他纵然装备好些,终改不了内里糟糠,今日便让他见识见识,我女真铁骑,何以踏遍天下无敌!”

银术可等都露出狠厉神色,齐喝道:“愿随元帅死战,扬我大金威风!”

娄室一点头,锯齿大刀往天上一指,六千金兵瞬间鸦雀无声,都把背部微微弓起,眼中露出狼一般寒光。

娄室紧紧盯着纪山铁骑,心中默算距离,眼见差不多了,大刀往前一劈,使足全身力气,大喝道:“杀!”

六千金兵,齐齐喊杀,其声震天动地,随即猛抽战马,便似洪水崩堤一般,迎着纪山铁骑冲去。

老曹眼神一凝,暗自赞叹:好个娄室!领骑兵的本事,不输当初吕布!

他也是擅领骑兵的,一旁看得分明,李怀的指挥,明显不如娄室精细,也不知是不是怕金兵跑了,提速显然有些过早。

娄室看似慢了一步,其实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待他两军相撞时,金兵一方刚好达到最高的马速,这便似曹刿论战所言,“一鼓作气”和“再而衰”的区别。

由此可见,纪山铁骑操练虽勤,毕竟经历硬仗还少。

李怀身在阵中,亦看出隐隐吃了亏,连忙大叫:“放箭!”

他五千铁骑,三分之二都是弓手,此时早把箭搭在弦上,闻言齐齐撒手,数千支箭呼啸而起,一片飕飕之声。

不料娄室也是几乎同时大喝:“放箭!”

金军大都是渔猎出身,马术箭术,都是看家的本事,阵中亦飞出一片箭雨。

两边箭矢,便似两朵飞驰的乌云,于空中交错而过,有些彼此碰撞落地,更多却是直落入对方阵中。

纪山这边箭矢,都有讲究,其箭头大约筷子般长短粗细,平刃开锋,便似木匠用的凿子一般,有名的唤作“寸金凿子”,乃是破甲利器。

金兵所用箭矢也不逊色,便和乌鲁撒拔射石宝之箭类似,只是并无七寸那般长,大都只得五六寸,亦是擅能破甲的凿头。

眼见箭雨落下,两边都有数百人中箭,所不同者,金兵中箭往往落马,后面马蹄一踏,自然有死无生。纪山铁骑却是借鉴了西夏铁鹞子的打法,骑士都栓定在马背上,虽死不坠。

如此一来,即使中箭的,只要不是要害,往往还能咬牙还击,这般三轮箭射下来,纪山铁骑便宜却是越占越大。

只是这便宜,也只得占到这一步了。

三轮箭射罢,两军重重撞在一处,弓箭发挥余地立刻小了许多。

纪山前排骑士,除枪手外,都弃了弓箭,拔出马刀乱砍,然而金兵所用的兵刃,却是长重的居多,骑马对面厮杀,优势极大,不过纪山军三骑一组,混战之下,长枪马刀彼此呼应,也自有一番威力。

他两边逾万铁骑,各有所长,人数相近,瞬间便杀得天崩地裂、惨烈无比,饶是老曹见惯了大阵仗,也不由看得出神,真个是——

七月炎天杀气寒,鬼门开处生机残。

呼啸冷锋夺性命,飙飞热血卷涛澜。

马嘶人吼乾坤怒,地动山摇虎豹蛮。

乱世男儿难自主,古来征战少归还。

似他这两支军,若是对上步兵,便似热刀切黄油般犀利,纵然对上马军,也少有能与之匹敌的,偏偏两强相逢,一个是竭尽淮西民力打造、苦操多年的劲旅,一个是踏翻生死界限养成、横行天下的强兵,真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战了一会,老曹眼神微冷,看出纪山铁骑兵甲虽利,杀法却不及敌人精湛,尤其那些女真兵,便似闯出地狱的活鬼一般,猛恶绝伦。

有的金兵,杀得肚肠都流出一堆,还拼命跃上对方战马,伸出手指抠眼;亦有打落马下,下半身都踏烂的,兀自抱着马蹄乱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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