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将补攧出战,西夏群臣,素闻女真人席卷北方,威不可挡,都争相上城观战。
又有太子李仁爱,自小和姐姐感情一向极深,如今他正是半知人事半不知的年纪,忽然凭空多出个姐夫来,便似抢了姐姐去一般,心中竟生出几许妒火。
因此故意阻住国相,放任姐夫手下的战将去厮杀,暗暗地想:最好这厮被宋狗一刀砍死,待那金狗姐夫回来,看他还有多少脸皮吹嘘女真人厉害。
在他想来,便是补攧战败,自己闭门而守,难道区区数千宋兵便能破城?
却又怕做得刻意了被人察觉,因此假惺惺道:“大将出战,岂可无鼓?来人,击鼓以壮威风。”
一声令下,鼓声大振,咚咚之声,直冲云霄,教人听得血也烫了。
补攧听得城上擂鼓替他助威,狂意愈盛,怪叫一声,龇牙咧嘴,举刀猛砍。
石宝亦不示弱,低吼一声,把刀奋力砍去。
当的一声,两口大刀刀刃交击,一时火花四溅。
补攧、石宝二将,都是全力出刀,虎口俱是一麻,暗自喝彩:此人好气力!
不过他两个对自家武艺,都是极为自信,试出对方气力不凡,愈发战意澎湃,都把平生本事,尽情施展。
只见他二人——
一个舞大刀,一个大刀舞,叮叮当当迸火光,凛冽杀机吐。
一条江南蛟,一头东北虎,叱咤喑呜各逞凶,吼声压鼙鼓!
两口大刀龙争虎斗,两员战将吼声如雷,城上西夏人,看得脸都青了。
这个道:“难怪女真人张狂,果然好杀法,这等凶横!”
那个道:“怪哉,西军猛将不是都吃他皇帝调离了么?哪里还来得这个虎将?”
一时间惊叹不绝。
不多时,城下二将,已战四十合,兀自胜负难分,石宝心中,一时焦躁起来。
暗自忖道:我蒙哥哥青眼,带挈了北来,立志要战四海英豪,扬我威名,然而一场场大战打下来,虽也杀了几个敌将,不是围攻、便是趁敌人不便。便是关大刀,还斩了辽国贺重宝、金国完颜活女这些大将……我纵不如他,也不可差得这般远!
越想越气,大喝一声道:“相好的,若有能耐,挡我一招回马刀。”
说罢一拉缰绳,扑啦啦斜刺里跑去。
补攧也是急于立功出头的,仗着一身武艺,浑无所惧,暗自道:这宋狗合死,回马刀虽厉害,重在出其不意,你既然叫破了,我难道怕你?
一咬牙,紧追不舍。
石宝见对方追来,心中狂喜,按捺住马速,及他近了,大喝一声,单臂抡刀,回身就劈。
补攧早有准备,连忙挥刀抵挡。
长刀一架,石宝大刀弹起,竟似不曾使上气力一般。
补攧一愣,瞬间警兆大起,却不知石宝这般翻身劈刀,动作极大,便是要遮掩左手动作。
但见一道黄光,在石宝大刀遮掩下,毒蛇一般疾蹿,及补攧瞥见时,哪还来及躲闪?
那流星锤直直打在胸口上,补攧周身一震,护心甲应声粉碎,一口鲜血脱口喷出。
于此同时,石宝已然回马,手中劈风刀扬起,看似轻飘飘,其实却是极快,自补攧脖颈上一闪而过,
随即纵马掠过他身旁,伸手探出,便似花大虫摘板,摘了补攧那颗大光脑袋去。
右手长刀贴地一挑,把流星锤也收了回去。
城上鼓声正烈,忽然便见补攧折了,头都吃人取了去,那鼓声顿时一滞——
有知机的,已自停了敲打,有反应慢些的,却还茫然不觉兀自敲响,于是那鼓声立刻显得凌乱噪杂,不仅不复激昂之意,倒似是和尚敲木鱼,哆哆嗦嗦的,要替冤魂超度一般!
这便是:驰骋南国英雄将,纵横西北展威能!
又有小诗一首,单赞石宝的厉害,写的是——
离火光明耀江南,风沙漫卷赴贺兰。
兴州城下初试手,纵马一刀鼓声寒!
石宝这里一刀斩杀金将,也自扬眉吐气,左手提了人头,右手大刀一挥,做出攻城模样,麾下一千宋军,呐喊着便往前冲。
西夏太子李仁爱,本来见折了女真战将,还觉痛快,此刻却又唬得一跳,一叠声催人拉起吊桥关门。
那五十女真兵马,本来还要去抢主将遗体,见西夏人竟拉桥关门,也只得恨恨逃进城里。
这时夜幕渐垂,城外宋军,纷纷打起火把,鬼魂一般立在弓箭射程外。
李仁爱见了,又惊又怒,问左右道:“宋军竟然不宿营么?这般立着,却是甚么意思?”
派人去其他城门查看,得到结果,也是一般。
国相思忖半晌,苦想道:“从古至今,未闻有这般攻城的,老臣亦不知其究竟心思,仔细想来,只怕不是攻心计,便是要趁夜里偷袭,却是不可不防……”
李仁爱怒道:“欺人太甚!既然如此,每个城门留兵五百值守,余者休息,半夜替换,倒要看看谁先熬不住。”
一个城门留守五百人,加上准备轮换的五百,便是一千。
三面城墙五个门,西夏城中五千兵力,等于尽数耗在了此处。
国相听他这般安排,总觉不妥,想了一回道:“北面城墙,虽不见敌踪,却也不可无备,如今兵马不足,可令王公大臣们,都把各家护院健仆集合,调去北城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