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人来了。

比想象的更快，而且更加猛烈。根据北部边境哨所的初步推断，甚至与第二次大雪灾所引来的雾人相当，这道消息在转瞬之间引起了整个北地的恐慌。他们曾经的确是成功抵御过一次雾人的浪潮，但他们也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大英雄弗雷德公爵不惜在边境线上暴露真实的战力也要向王室大秀肌肉，同时还不得不做出退步迎娶了一个南方娘们作为夫人。

然而这一次顶得住吗？英雄溘然长辞几十年，唯一的掌权者，整个卡西安家族被外人的挑动下几乎分崩离析，灰烬军团在重新补充新鲜血液后战力是有目共睹的下滑，各地贵族再难摒弃平日里的争端，放下芥蒂共同抗敌。

即使现在灰烬军团发出了阔别已久的动员令，想让整个北境再次扭成一股绳几乎是难如登天，或许王室慢性肢解卡西安家族的计划执行得相当成功，就差把亲王党分子扶持上位那临门一脚。但他们同时也不得不承受其带来的后果，再没有一个坚实可靠的盾墙顶在王国的最北方。

当然，也没人能想到仅仅隔了二十年就爆发了如此规模的灾难。天地良心，讲道理，照规矩来说不应该还有六十年的时间吗？到那时候整个北地都将是王室的直辖领，众志成城根本无惧于雾人，而在这个尴尬的关键节点上，整个卡西安家族都找不出来一个有足够威望的话事人，联合起来防守北境成了一纸空话。

或许马文可以，迪兰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想起了那个私生子，即使他能力不足以平定这次危机，但至少是个完美的背锅位，出了什么差池都可以往他身上甩。

但现在不行了，与马文的决裂也算是公开了迪兰是公主一派的身份，卡西安本家对他厌恶至极，根本不可能出手援助，脑子里向来少根弦的北境人宁肯自己全家被雾人啃成骨头渣子也不乐意帮助一个叛变的仇人。

也就是说，迪兰现如今必须要寻求王都的帮助。但是，来得及吗？信鸽回到王都要时间，部队开拨更需要时间，从各地调集军粮就能花去一个月之久，更别提，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平日里看起来位高权重，那全是仰仗于主人的权力，现在名义上的主人马文出走了，露易丝公主又远在天边，他根本无权让各地领主给来自王都的禁军让路。

谁知道你迪兰是不是要趁人之危。

一声巨响，吸引了迪兰的注意力，把正在专心进食的信鸽吓得扑哧扑哧飞了起来，落地窗玻璃被震碎，呼啸的冷风灌了进来，迪兰裹紧了袍子，震动比声音来得慢了些，但绝不代表着它柔和，整个城堡的地基都在被这沉闷的重击所摇动。天花板出现了龟裂般的缝隙，石块和碎屑落下，铺了一地。

肉眼可见的极限范围内，一道粗壮的光束正在渐渐熄灭，像是蜡烛行将熄灭的火苗，那是灰烬军团本部的魔导巨炮，由教会提供技术，弗雷德提供资金建立的，它在二十年前开过两次——一次宣告着灾难开始，一次宣告着惨胜。

如果没有意外，那将是他们最后的绝响了，灰烬军团二十年来再也没有增添过能够支撑这样一次炮击的储能水晶，正如它二十年前所蕴含的寓意一样，它能宣告灾难的开始，却无力见证之后的胜利。

门响了，迪兰允许人进来。是某个迪兰记不起名字的女仆，她向迪兰禀报说很多楼层都出现了断裂，需要尽快派人修缮，说完话她就退下了，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

无知，当然无畏。

新生代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懂得魔导巨炮的含义？迪兰无奈地摇摇头，走回书桌，拿起两封早已写好的信件塞进两个信鸽的腿环之中，很快，两只信鸽就朝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飞去，逐渐消失。

一封信件的落款是“坚持住，我带着增援马上就到。”

而另一封则写的是，“年老体衰，望能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