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找到了水滴的来源之后,视线转了回去,手上的火把也丢回了火堆。王语霖的思绪也顺势回归了,对面那团破碎的灵魂也松了口气。
“哥们都没了,何必在意躯壳。”王语霖看着对面那个自己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禁揶揄。对方则以白眼回应。
对方表情都还没做完,就扭曲成蒙克《呐喊》上的样子,下方的躯壳像是超强吸尘器一样,把他吸了进去。
王语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顺着视线过去,才发现那具和自己有较大差异的躯体已经被那少女翻转过来,面朝上方,伤口处覆着一块双掌大小的亮白色类绒布物质。少女将手放在上面,暗红色的线条带着弱光游曳,像是有了生命,钻入下方的躯壳。
王语霖看着白色的灵魂被那些线条钉死在躯壳中,面色哀怨。
少女退到一旁,闭目坐下。不多时,地上的躯壳就像是偃师手下的操偶,僵硬的坐了起来,躯壳中的灵魂碎片化加剧,不断向周遭掉落碎屑。
“妈耶,死灵法师是吧。”王语霖并没有恐惧,反倒觉着新奇。
少女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那具躯壳也同步开眼,二者对视。
下方的碎片王语霖似乎在咒骂些什么,但这次王语霖没能再感知到刚刚那份嘈杂的声响,不仅如此,现在的他连周遭的环境声音都接收不到半点。王语霖意识到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但是却说不上来。
绝对的静谧,令人发慌。
很快新的情况出现了,周遭的一切开始出现和下方灵魂相似的畸变,像是高温下逐渐融化的油彩。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将王语霖往前推进,拼命集中注意力,才依稀能辨别出下方的躯壳似乎在那位少女的驱动下走了出去。
躯壳如扭曲的僵尸般缓慢移动着,少女在相距大概五十米左右的位置隐蔽的移动,按运动轨迹来看,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很快,王语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随着那头奔袭的象蟒带起的滚滚尘烟,以及借着丛林往侧面突进的少女,王语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自己的尸体,似乎是被当作了一个吸引仇恨的诱饵。
象蟒较大的躯体,使得他在这种畸形的视角下,也能把原来的形貌猜个大概。王语霖目测,大小大概在一辆皮卡的物距左右,对于大象来说,这个体积并不大。那怪物并没有象牙,眼部有爬行类的鳞片和棱角,似乎没有他认知中大象拥有的长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粗壮的带着巨大鳞片的巨蟒。
扭曲的怪物在扭曲的视野中前进,另一个自己的躯壳扭曲成了一滩烂泥的模样,渺小,任人宰割。
王语霖就这样麻木的看着,仿佛事不关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被这个世界推着走的感觉。
当年还活着的时候,他的人生轨迹和大部分人一样,成绩不上不下,懒散好玩,却又叛逆的小心翼翼,到年纪了因为恐惧社会,短时间拼了半条命速成了半吊子的一个大学。本来以为上了大学以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自己也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结果就是他似乎已经燃尽了热情,连打游戏的兴趣都没有。某次回家过年,或许是因为猛灌了几碗心灵鸡汤,他梦见了年少的自己,干涸的心再次被自己鳄鱼眼泪浸润。他决意要改变,从身材开始,减重,调理作息,人变得精神起来,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和一切烂俗故事一般,母胎单身的他遇到了善解人意的学妹,像是阴沟里的种子第一次接受阳光的沐浴。但是王语霖忘记了一件事,太阳是照耀万物的,只是因为他一直在阴沟里,没见过罢了。最终学妹跟他的学长跑了,刚刚从阴沟探头的老鼠被耀阳刺激的天旋地转,钻入了更阴暗潮湿的下水道。
假设是爽文故事的话,这种契机应该是王语霖黑化后逆风翻盘的开始,可惜现实中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敌人,就算有,也大概像是一床藏着软针的棉花,愤怒的挥拳不仅无用,偶尔还会令手被棉花里的软针划伤。他放弃了健身,回到之前的那种散漫的状态,没什么社交活动,散漫且按部就班的度过了剩下两年,并且在强制要求的实习中,他再一次确信,这个社会并不适合他。
王语霖好色,懒散,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善良到有几分懦弱的人。小时候他总是带着满腔的愤怒,试图和这个世界讲道理,但是他所在的世界并不是靠道理就能讲明白的。自己的能力过于弱小,心中所期盼的“正义”迟迟不来,时间长了,心气熬干了,他也变得沉默,毕业后逃离了家里,和朋友龟缩在不见光的公寓,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也不敢死去,活着死……
直到某个傍晚,命运似乎又一次和他开了个玩笑,在满足色欲和食欲后,三天没洗头的他,被一个长得和自己有八分像的人捅穿了。他的室友和女朋友约会去了,要是几天后回来,他大概已经臭了。
想到这,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硬盘里还有不少的学习资料。要是后续警察取证后告诉妈妈,她大概会难过吧,毕竟在她眼里,自己虽然懒散,不求上进,却还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