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田充本是祖居雍奴的一名猎户,平日以猎捕鸟兽、贩售皮毛为生,近年来鲜卑侵扰频仍,野物都被没粮食吃的鲜卑兵丁一扫而光,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渔阳界内杀了不少汉人猎户。苦于赋税难缴,为了维持家中生计,他只得投身行伍。入营后不久便凭借着过人的弓术被选为城防兵,至今已近两年了。
听到这里,白居不易突然忆起那日军功榜上第二的位置上写的便是“田充”。想到田充这箭无虚发的本领,当日三番大战,无数鲜卑贼寇应声而倒,如此还屈居第二,自己那点事便也算不上委屈了。
也许是因为心情有些郁闷,又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和人聊天的缘故,尽管二人的语言不是那么通畅,但白居不易还是饶有兴致地和田充聊了很久,聊到回去时其他营帐的灯都已经熄了。如今,他总是很难有如此心境去与人闲聊,工作上交流应付无闲适可言,老朋友间老调重弹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可说,新朋友?他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可以闲谈的朋友了,连白居不易自己也不知为什么。
田充说自己在军中没有用度,每月所发之饷都托亲友带给糟糠,父母已逝,现在家中只有一妻一子。半年回家探视一次,上次回家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已满五岁,因为住在山里,没有玩伴,每天只能自己一人耍玩,回家当天就被他缠着一起玩耍了好久,睡时更是将自己抱得紧紧的。他走的那天天没亮就动了身,生怕儿子看见不让他走。他想在渔阳城外盘个房舍,将妻子接来,可惜银饷微薄,月无余钱,始终没买得起……
说到这里,原本爽朗乐观的田充表情竟也有些黯淡,在战场上的那种自信消失无踪,眉宇间哀愁隐隐,额头处心事悠悠。“古人也为买房子发愁吗?真是古今同愁啊。”白居不易暗自苦笑,心中想着此时手里若能有两瓶冰啤酒该有多好。
他点开游戏之前其实心中有些烦躁,谁知进了游戏与这npc聊天,听他絮絮叨叨痛说革命家史,沉浸于他的人生故事之中,因他的快乐而开怀,为他的心酸而忧戚,心中自己的烦闷反而神奇地被荡涤了个干净。原本其他游戏里npc的讲话稿他是从来不看的,在《汉室孤儿》里他没有办法跳过,便无可奈何地听了许多,但这一次田充的故事他却特别感兴趣,总想再听他说一些。
这一夜田充不知为何就这么道尽了自己平凡又坎坷的一生,白居不易也不知为何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听着、感叹着。
“所幸那日剿灭鲜卑贼寇,得此玉佩一对,待得下回出营,将之换作钱币,或可得偿田某数年之所愿!”说着田充便从衽里贴身的囊袋内拿出一对质地透亮、做工精细的龙形玉佩,看样子应是出自有身份的人家,价值必然不菲。他的双眸就这样被点亮,燃起兴奋的火焰,不难看出,捡到这玉佩的他就像现世里前几日买彩票中了56万的那位一样,还未兑奖便预支了“走上人生巅峰”的爽。这让前半段人生大致相似的白居不易好不羡慕。
白居不易第一次在《汉室孤儿》里见这等能称得上是宝贝的东西,自然十分好奇,下意识地提着双手凑了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细细赏鉴。田充也丝毫不防着他,见他如此感兴趣便直接这一对玉佩放到他的手中,微笑着任他自己去把玩。
白居不易将这宝物转来转去看了许久,猛然察觉到自己的举止失仪,这才愧疚而又恭谨地将玉佩双手还给田充,欣然言道:“有此宝物,渔阳房舍自不必愁矣,再置几亩肥田,一头耕牛,从此男耕女织,膝下再添一二儿女,岂不快活?”说罢便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幸福图景一般,发自内心地替这位游戏里的挚友感到高兴。
田充也随之笑了起来,与在战场上那种自信地笑容不同,此时的他有些憨憨的,眼神飘忽,犹如醉酒了一般,显然是心已不在此间了。
有那么一刻,白居不易感觉田充不像个npc,他给自己的感觉,比真人,更像真人。
当年nba2k系列里的mc模式是由真人演员带着设备演完直接传上去的,因此语言神态都很逼真,难道这《汉室孤儿》也在剧情这方面花了这么大价钱吗?
不过《汉室孤儿》这钱倒是花的挺值的。也许是此时白居不易心里温热,产出的观点、结论也带着春风的气息。平日里,他可觉得游戏里把钱砸在这种容易被玩家忽视的方面是极大且毫无意义的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