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来了六个人。
分别是——
张家祖母,六品禅师。
张母,七品儒师。
张公子本人,八品儒师。
张家的媒人,军器监三把手,李洛,五品工灵匠。
还有两位驱车的扈从。
还有一人,崔有容的祖母,竟是来当崔家媒人的。
共计抬了六大箱聘礼:有上等的棉帛,黄金,上等玉器,两头灵兽,以及八千灵元。
虽说礼物不少了,但礼节还是不太够。
哪怕在仙武时代,婚嫁六礼大多从简,也从没见过未经媒妁之言,直接带礼纳征的。
而崔家,只提前一个时辰收到了消息。
有权倾朝野的裘公撑腰,又得崔府本家点头,张家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来提亲的。
甚至连张公子本人都来了,想要提前看一看新娘。
见张家无礼至此,崔家的迎宾阵容,也十分糊弄。
李岚香本人,大媳妇陈婷,两个侍女,两个小厮。
没了。
儿女一个没到场。
管家与下人,都在张罗江尘与崔有容的婚事,竟丝毫不避外人。
张家提亲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过南仙坊,由一名崔家下人领进百草园,一路穿过灵田、花坊和松林猎场,这才进了恢弘的崔家主堂。
一行人累得不行,李岚香才出门迎接。
她先是给军器监主簿李洛,略一施礼。
“李大人,别来无恙。”
李洛是个身形矮瘦、眸光精亮的中年人,早年与李岚香相识,若非张监丞请他帮忙,打死也不会掺和这种尴尬事。
“岚香公主多礼了。”
李岚香这才看向张老夫人一行人。
“见过张老夫人,清明诸事繁多,有失远迎。”
张老夫人是个入世的六品禅师,衣着极尽华贵,一头白发染黑,年逾二百精神矍铄,面带厉色,气势颇为不凡。
据说,年轻时,张老夫人乃是裘公长孙的乳母。
裘公是成家生子后,自宫当太监的……这件事在以前是秘辛,等天下皆知时,裘公已权倾朝野,没人敢说闲话。
至于一个乳母为何能修禅,还能修到六品后嫁到张家,江湖传言甚广,至今未有定论。
总之,张老夫人在长安城的地位,比她的修为和家族要高很多,今天就是来镇场子的。
一进主堂,四下扫了眼,见崔家迎客太过简陋,老夫人心中颇为不悦,眸光微冷,不动声色的说:
“仙武时代没那么多讲究,岚香公主免礼了。”
这句公主免礼,嚣张至极!
一旁身形发福、打扮美艳的中年妇人,正是张公子母亲,与李岚香同一时间在国子监修行过几年,也算是半个同窗了。
“国子监一别,几十年未见了,岚香公主好像一点也没变老。”
李岚香略一颔首,只道:
“不若张夫人半分风华。”
说完,李岚香才朝一旁的婆婆略一欠身。
“婆婆近来身体可好?”
婆婆贺蕖冷着个脸,她本就高瘦冷峻,冷着脸显得更加刻薄。
“有容与张家公子能成的话,我身体自然会好。”
张母连忙介绍自家宝贝儿子:
“这是犬子张维,今天带他来是想见见你家有容。”
张维朝崔有容略一作揖,眸子里却盛满高傲之色。
“小侄见过崔夫人。”
李岚香抬头看了眼。
只见这张家公子身形高大,微微发福,五官倒也不难看,穿着一身白色的儒袍,手持雕花折扇,一身温文尔雅的高品儒气。
“有容向来行踪不定,连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知道她人在哪。”
说罢,李岚香又补了一句,提前堵上了张老夫人和张母的嘴。
“岚香孤寡力微,几个孩子也没一个听话的,让各位见笑了,还请进堂入座。”
随即引众人入前厅,吩咐侍女上茶。
张老夫人抿了口清茶,才渐渐消了气。
“今日来说媒纳征,确实有仓促之处,虽与崔老夫人通过气,但这件事还是要看岚香公主的意思。”
李岚香并没有打算给有容的婚事做主。
“有容这孩子一心向道,心高气傲,一直排斥男女之事,故而上次我才回绝老夫人。
如今她自己觅得良胥,与之情同意和,早已住在一起,双修互爱,我如何拆散的了?”
张老夫人顿时脸黑。
“这么说,你堂堂崔家,连一个小丫头的婚事也做不了主?”
张维跟着拱手说道:
“小侄是真心仰慕有容师妹,只要能与师妹在一起,小侄并不介意她的过去。”
张母也跟道:
“我听说,有容相中的国子监弟子只是个尚未入品的贫弱书生,如何配得上有容?莫非岚香公主是故意糟践我张家的名声?”
李岚香却道:
“人是有容自己选的,并非针对张家,何况江尘天资不俗,前日已顿悟入品。”
张母却不信。
“国子监今天还没入学,那位江公子现在何处?”
李岚香只道:
“江公子在府上静心修行,与有容尚未完婚,不便见外人。”
婆婆板着脸。
“岚香,你这前代公主的名头已不如当年响亮,不能再使小性子了,我们都要看清当今形势,切不可为了儿女私情坏了大事啊!”
话音刚落,南仙坊方向传来一道高亢、悠长的青鸟鸾驾声——
“平安公主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