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柔顺瘦弱、兔子一样无害的少女, 会是徐家未来的继承人
私塾里有几个老教授, 培养过几批优秀毕业生,徐家从强盛到衰败, 又到再次强盛,可以说几个老教授看在眼里,除了一个徐溪晚是自己长起来的精怪,剩余的那些徐家人, 包括已经蹲了监狱的徐兴安和还外逃的徐兴言, 哪个没有听过老教授几节课
甭管那些人资质行不行,至少骨子里都有一股狠劲, 有抱负, 能担得起一家之主的担子,可就这个小姑娘
老教授上课的时候不时目光就飘到林幸身上去。
私塾的课桌都是单人单座,林幸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跟着教授上课内容认真做笔记,午后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斜斜地落下来, 映着她半边身子都是一片浅金色。她在阳光里写字,光晕勾勒出一道只属于少女的曼妙侧影, 修长的脖子和挺直的脊背浸在阳光里, 后排那些半大小子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就兴奋躁动, 不住地交头接耳, 时而发出一连串猥琐的窃笑。
这个班上的学生几乎全是各个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在林幸以前, 班上从来没有一位女性, 她是这个班级唯一一个女的还是一个从外表上看柔弱貌美、娇羞无限的少女,无疑是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炸起一片水花。
对于后排的骚动,林幸充耳不闻,她只专注于自己平板电脑上的讲义,素色的指尖与纯白色的手写笔交相映衬,许是课程太难,她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一点,手上写字的动作在阳光里带起一连串文静漂亮的侧影。
这样的孩子,安静、乖巧,若是在普通人家,绝对能成为令大多数同龄人自惭形秽的“别人家的孩子”,但要成为一个家族的掌权者,那就远远不够格了。
不够强,也不够狠。老教授想,要当上位者远远不够,但是要成为哪个家族里温和柔顺的妻子,那就说不出的完美匹配了。
女人天生就适合顺从,非要在男人的世界里竞争什么呢就为了证明自己比男人强津岭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一个徐溪晚,其余的,有哪一个是女的女人想玩弄权术,本来就是可笑的,她们应该安守本分,老老实实在家里当一件美丽的艺术品,弹琴画画、品茶论诗。
当一个被人宠着、捧着的“艺术家”有什么不好何必自找苦吃
思及此,老教授看向林幸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嘲弄,嘴边勾起一点讥讽,站在讲台上指了指林幸,“林幸,来谈谈你是怎么理解凯恩斯主义与新凯恩斯主义的。”
林幸没料到老师会突然叫她起来回答问题,也没料到回答的还是一个和本堂课内容无关的问题,不过她就读私塾之前已经自己恶补了差不多一年的相关课程,这样一道题目难不倒她,她结合自己之前从教材上看到的案例,简洁扼要谈了二者的区别,答的中规中矩,但老教授本就是为了故意为难她才出的题,她能答得出来,老教授就很不满意,沉着脸夸了一句“不错”,让她坐下,继续上自己的课。
这个班上的同学和林幸从前的同学们完全不一样,一中的男孩子,尤其是优等班的男孩子,即使有些调皮,也常开些带颜色的笑话,那都是打肿脸充胖子,本质还是单纯干净的小男生,林幸现在的班,男生明显狂妄流气得多,他们大多家世显赫、眼高于顶,有时候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小小年纪,都说自己是“吃过见过”的人。
这些“吃过见过”的未来接班人,之前对徐家族长当宝贝似的捂在怀里不愿示人、身份特殊的徐家小姐就已经多有好奇,摩拳擦掌等着小姐的十六岁生日宴,没想到等来的是徐溪晚对外宣布,林幸的十六岁生日宴不予举办,这些少爷们失望透顶,又等来了林幸即将入学私塾的消息,那还能放过
林幸进了这个班,对他们来说就是入了狼群的兔子,还不是任他们拆吃入腹么想到这里,一群少爷相视而笑,形容猥琐。
这不,林幸第一天放学,就被同班的一位少年拦住了去路。
“你叫林幸你好,我是罗秒,现在还早的很,林小姐一个人回家也是长夜漫漫,不如陪我去兜兜风”说着,轻轻扬了扬下巴,让保镖把他那辆法拉利跑车从路口开到了学校门口,风骚夺目的大红色,即使在这样的校园里,也让人侧目。
林幸背着书包,脸色平静,淡淡说了句让开。
“让开”罗秒哈哈大笑,“林小姐怕是还不认识我吧我可是罗家人。”
徐罗郑卫,整个津岭城都握在这四家的手里,徐家这两年在徐溪晚手上如日中天,地位不可动摇,其次就是罗家了,罗秒正是罗家的二少爷,他大哥一心从政,不愿接手罗家产业,以后罗家十有八九要交到罗秒手上,所以他狂妄也是有道理的。
虽说林幸是徐溪晚心尖尖上的宝贝,那不还是要嫁人么于情于理,罗家都是最合适联姻的家族,而罗家又只有罗秒和林幸年岁相当,可以说,罗秒在见到林幸的第一面,就已经把林幸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林幸看着他那副嘴脸就觉得恶心,不愿与他多谈,又说了一句“让开”。
“二少,听见没有林小姐叫你让开呢。”罗二少身后那帮跟班跟着起哄,“二少,赶紧展示展示你的魅力啊,别让林小姐跑了。”
“去去去,林小姐冰清玉洁,是能让你们随便起哄的么你们活腻了敢调戏你们的未来嫂子”罗二少嬉皮笑脸,假意训斥他那帮跟班,借机占林幸的口头便宜。
林幸知道跟这些人说话纯属浪费口舌,干脆直接从他们侧边绕过去,没想到那群跟班直接在她前面筑了道人墙,把林幸的去路挡得死死的。
林幸心里早就不耐烦,基于自己的教养,依旧控制着问“这位罗同学,你到底想干嘛”
少女温软的嗓音,故意压了怒火,轻声问“你到底想干嘛”,连眼角不经意流露出的一点怒意都是风情,非但不能起到警告罗二少的目的,反而让罗二少听得心里跟蚂蚁爬似的直痒痒,“不想干嘛,林小姐,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罗二少鬼使神差地想去摸林幸的脸。
林幸后退一步,堪堪躲开他的手,懒得跟他啰嗦,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间,已经过了五点,她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只消几秒的功夫,从暗处冲出来七八个训练有素的保镖,护住林幸,把那些流里流气的世家子弟隔出林幸两米之外。
那些保镖是徐溪晚精挑细选配给林幸的,其实林幸这么多年一直有保镖,不过都在暗处,完全不打扰她的生活,她长到十六岁,也没有用到过他们的时候,那天徐溪晚郑重地把这些保镖叫到明处,给林幸认识,林幸还觉徐溪晚兴师动众,取笑道“晚晚,我是去上学,又不是上战场,用得着这么全副武装么”
徐溪晚只说“那所学校就是战场。”
林幸只当徐溪晚危言耸听,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有用到这些保镖的时候,谁想到才开学第一天,保镖就派上了用场。
保镖们认识罗二少,不敢对他怎么样,怕坏了徐家和罗家的关系,简单地把他控制住,为首的男人低头问林幸,“小姐,您受伤了么”
“没有。”林幸摇头,看了罗秒一行人一眼,说“他们把我的路挡住了,你们挡他一下,等我走了把他们放了就行。”
“是,小姐。”
可又听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慢着。”
凛冽的女人的声音,只两个字,就让罗秒打了个寒颤。
保镖分作两队,露出那女人的身影,原来是徐溪晚。
“你就是罗家的二少爷”徐溪晚睨着罗秒问。
“是,你想怎么样”罗秒认识徐溪晚,但他那帮跟班还在看着,即使他现在已经吓破了胆子,嘴上也不能服输,绝不能让自己的跟班看了笑话。
再说,再怎么说罗秒也是罗家人,罗家虽然抵不过徐家,但这些年两家多有合作,徐溪晚不至于不给罗家面子。
可惜他太小瞧了一位上位者的心思。
“晚晚”林幸看着徐溪晚走到罗秒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她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徐溪晚轻松地退后几步,冲着保镖首领抬了抬下巴。
首领明白了她的意思,三两步就跨到罗秒前面,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腿,一脚踹在了罗二少的肋骨上,罗二少当场摔出两米远,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站不起来。
长年受训练的成年男人,要不是收着劲儿,只怕罗二少的肋骨都得折几根。
那群跟班都还是半大孩子,没有开始接触家族核心权力,各个眼高于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看到罗秒被踹的那一脚,都吓得变了脸色。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一脚哪里是踹罗二少,分明是在罗家当家人的脸上直接打了一巴掌
徐溪晚这是在告诉他们,什么罗家郑家,在她面前都不如一条狗,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没名没姓不入流的小家族。徐溪晚收拾起他们来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全看心情罢了。
上流社会的孩子最心思活络,不到几秒钟就想透了这一层,脸色发白,就怕收拾完罗秒,徐溪晚就要来收拾他们。
远处,罗秒的保镖们见自家少爷受伤,已经冲了过来,其中两个半跪在地上给罗秒检查受伤情况,另外两个警惕地看着徐溪晚,不敢上前。
“回去告诉罗世森。”徐溪晚斜睨着罗家保镖,冷笑,“罗家的少爷自家人不管教,我这个做晚辈的不介意替他管教。”
至于那些不入流的小跟班,自始至终,徐溪晚压根没有正眼瞧过他们。
林幸站在一旁,亲眼目睹了徐溪晚的行事狠戾、不留余地,对徐溪晚的行为不甚赞同,她一直知道徐溪晚性格里的另一面,当真接触的时候,又觉得有些过于残忍,让人觉得不舒服。
回去的路上,她几次抬头看徐溪晚,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小幸有话要跟我说”徐溪晚笑着帮她先起了话题。
林幸点头,顺着徐溪晚的话说“晚晚,那个男生被踹的那一脚好像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