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随着内侍一路前行,来到太子寝宫。
宫殿内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这间寝宫曾经是李二陛下与文德皇后的居所,那时候李二陛下刚刚登基,国家百废待兴,又被颉利可汗饮马渭水兵临城下,不得已签下了城下之盟,整个长安的府库都被搬空了,李二夫妻卧薪尝胆、简朴度日,文德皇后一度好几年都不添置一条裙子……
举国上下,皆是艰苦朴素。
如今大唐蒸蒸日上,每年府库内的银钱车载斗量,奢靡之风难免兴起,就连这以往简陋的冬宫,近些年亦是不断添置家具器物,愈发显得华贵瑰丽,珠光宝气。
太子妃苏氏一袭浅色宫装长裙,妆容典雅气质娴静,小鸟依人一般立在太子李承乾身侧,接受房俊大礼参拜的同时,亦敛裾还礼。
她本就是平淡恬和的性子,与世无争,面对别的大臣尚且平易近人,更何况是如今太子左膀右臂一般的房俊?
李承乾上前搀扶着房俊的手臂,将他拉起来,微嗔道“此地乃是宫闱之内,并无旁人在侧,何须这般大礼?来来来,孤正好未用晚膳,二郎陪孤一起。”
陪李承乾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房俊毫无拘谨,欣然道“多谢殿下!”
李承乾便拉着他入席,反倒是太子妃苏氏深知房俊这个时候前来东宫,必然是有要事商议,带着几个宫女回避去了后殿,只留下两个内侍在一旁伺候。
看着太子妃苏氏聘聘婷婷的身影消失在后殿门口,房俊微微点头。
历史之上对于这位太子妃并无多少笔墨描述,但是自从来到大唐之后的诸多接触看来,这位太子妃的确称得上知书达礼、温润典雅,性子娴静温和,若是当真能够母仪天下,必是李承乾的贤内助。
“来,二郎先吃饭,有事慢慢再说。”
李承乾伸手去拿酒壶,欲给房俊斟酒,房俊哪里敢这般托大?赶紧伸手将酒壶抢过,先给李承乾面前的酒杯斟满,继而再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酒杯道“微臣敬殿下!”
李承乾也拿起酒杯,却摇摇头,道“你我虽然分属君臣,却也情如手足,眼下只是家宴,不必这般讲究,各自随意就好。”
言罢一饮而尽,将酒杯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夹了菜,慢慢咀嚼。
他从不在房俊面前摆什么储君的架子。
若无房俊的鼎力相助,他简直不知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面对着周遭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各股势力,他早已经穷于应对,就连父皇都对他失去了信心,易储的心思打了不是一年两年。
正是在他最最彷徨无措、山穷水尽之时,房俊的出现使得他的眼前豁然敞亮,这份恩情岂能不铭记在心?
他并非贪权之人,这个储君之位实则未必就势在必得,可是他也清楚,他能够放弃储君之位,可是那些个兄弟一旦上位,他的身家性命必将不保。
他是硬着头皮不得不去争,不仅为了他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妻儿,更是为了似房俊这般忠心耿耿鼎力扶持的亲近大臣……
再者,他自幼受到诸多大儒的教诲,时刻将自己当做儒家子弟,并未有多少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傲然,性格更是温厚敏感、仁慈宽爱,更愿意与人摒弃身份,知心相交。
这般对坐饮酒、促膝长谈,最是自在不过。
房俊也喜欢李承乾这种淡泊的性子,自己饮了一杯酒,吃着菜,摆了摆手,将左右内侍尽皆赶走,然后才低声道“微臣刚刚去了申国公府。”
李承乾一愣,旋即叹息一声,黯然道“高四郎比孤小不了几岁,年幼之时,时常一同玩耍。只不过孤素来看不惯他那等纨绔习气,所以渐渐疏远,却不想今次前往西域从军居然身死域外,更想不到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却是个血性汉子,只是可惜了,若是假以时日,相比亦是一名骁勇悍将,这般陨落于敌寇之手,令孤分外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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