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我自找的?!”这世界还真的黑白颠倒了?我不顾胸口的剧痛,一下子从病床上坐起来,“爸,你咋不问问,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都干了啥不要脸的事儿?要不我为啥开他脑袋?”
“你还有理了?他不要脸,你要脸?你搞对象让人家抓了,还恼羞成怒打人,这叫要脸?!”
“你……你简直是老糊涂了!”我被气得胸口一阵热血上涌,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说啥?!”老爸瞪着眼朝我冲过来,老妈急忙横在中间把他拦住,隔壁床的小伙子也赶紧起来拽着他。小伙子二十多岁,力气很大,老爸被拉得动弹不得。小伙子一边拉他,一边还腾出一只手来冲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边上的大爷也劝,就连医生也被惊动了,狠狠把老爸批评了一顿,说他扰乱医院秩序,不顾病人情绪,严重影响病人恢复。老爸被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甩胳膊,怒气冲冲地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爸总是来去匆匆,从不拿正眼瞅我一下,更别提跟我说一字半句的了。老妈虽然还跟我说话,但神色里总有些异样,应该是对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很不以为然。我的心里烦闷压抑,索性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对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隔壁床的老大爷和小伙子倒都是热心肠,他们看我可怜,就时不时地跟我闲聊,有时候还跟我摆上象棋杀两盘。我偶尔也会忘却了烦恼,但每到一个人的时候,那些灰色的情绪就像阴沉天空下的潮水一样把我包围。赵晴川的一吻而别,jane的远走他乡,川子的心智失常,当然还有和小敏的情孽纠缠……,无一不让我黯然神伤。
又过了两天,我身上的红肿基本上消退了,胸口也没以前那么疼了,已经可以绑着胸带下床散步。我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走到呼吸内科病房的楼下,在那条熟悉的林荫小道上徘徊。道边的围墙上,迎春花的枝叶在风中摇摆,那些曾经看过的黄色小花却一朵也不见。
昔日我来,曾是暮春,如今又来,已是深秋。东风无力西顾,黄花已付香尘,伊人不知何往,空留无限神伤。
每次我总是徘徊良久,好多次想上楼去看看赵晴川在不在,可又想起夕阳下玉米地边那个甜蜜而苦涩的吻,最后还是放弃了。唉,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就算见了,又能怎么样呢?那……,那我和小敏还见不见呢?我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谁想的到,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竟会有这样的离愁别绪?
毕竟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走的时间长了,胸腹间免不了隐隐作痛,人也有点儿喘不上气来。我只得停下来,坐在围墙边的台阶上,把头斜靠在迎春花的叶子中间,仰望着天空。
秋天的天空明净而高远,蓝得清澈而纯粹,那是用任何颜料和调色板都画不出来的蓝色。那种蓝让我彻彻底底地平静下来,也让寂寞的情绪丝丝缕缕地升腾起来,把我层层包围。天空就像一面蓝色的镜子,清清楚楚地倒映出我此时此刻“blue”的心绪。
以前,我看到“blue”的意思里还包含“悲伤、忧郁”的时候还曾经很疑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朵白花瓣似的云彩静静地悬在东边,除此之外,天空之上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寂寞的天映着孤独的云,孤独的云对着寂寞的我,这世界上仿佛只有我们三个悄然相对,默默无言。
再过两天,隔壁床的大爷和小伙子一家也出院了,病房里显得冷冷清清的。我虽然心情郁闷,身体却一天天见好,身上的红肿基本上消退了,断裂的几根肋骨感觉也已经恢复,不再隐隐作痛了。老妈已经陪床十来天了,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熬得眼窝深陷,面容憔悴,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了。
我实在不忍心看她那么辛苦,就好说歹说地劝她,叫她不要再陪床了。她开始坚决不答应,后来经不住我一直缠着她软磨硬泡,最后只好同意了。老妈一直陪我到晚上八点多,眼看九点钟就要熄灯了,我催着她快点回去。看得出来她对我实在不放心,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一一答应之后,她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