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我抱着膝盖坐在岸边,看着眼前仙境一般的景色,听着耳边大自然的天籁,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原来深入到骨头里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了。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河水两岸的雾气渐渐消散,月亮慢慢落下西山,东边的天空泛起了一团蒙蒙发亮的晨曦,发光的鱼肚白颜料正从遥远的东方向整个冥冥天宇浸染开来。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抱紧肩膀再一次躺在杂草丛中,望着蓝灰色的天空呆呆出神,沉重的困意袭来,我又一次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亮光忽然照在我的脸上,我蓦然惊醒,抬手遮着脸艰难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发现天光已经大亮,太阳已经爬上了杂木林大树的梢头,河水映着朝阳,闪着粼粼波光,正好反射在我的脸上。
我站起身来,发现不仅下半身湿漉漉的,上半身也被露水浸透了,浑身上下都水淋淋的。我全身冰冷,那是一种从外浸到内、又从内散到外的湿冷,感觉像在寒冷的水中泡了一宿似的。活动活动筋骨,发现全身酸疼,跟散了架一样。
可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新可爱,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玫瑰色的朝阳,粼粼的河水,葱翠的树林,还有草叶上玲珑剔透、颤动着的小露珠……,我沉醉在这动人的晨曦之中。
在河边又流连了好一会儿,我才决定起身返回。在杂木林里转了半天,终于摸清了方向,慢慢地走出了树林。我留恋地回头看了看,那条神秘而美丽的河已经看不见了。我长长叹了口气,心里涌起了一股死而复生的从容和恍如隔世的感慨,我知道自己应该能够面对这尘世间的许多事情了。
“小伙子,别往那里头走!”我回头一看,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头儿正站在我附近。老头儿头发和胡子几乎全白了,微微佝偻着身子,脸上全是皱纹,一副着急害怕的样子。
“老大爷,那里头咋了?”
“你是外边儿来的吧?我们这庄叫娘娘庄,那前边树林里头有一条娘娘河,听老一辈人说宋朝的时候儿有个娘娘不愿意让鞑子抓住,跳进那河里头淹死了,所以起了这个名儿。那条河特邪行,年年淹死人,这庄里大人小孩儿都不敢往那树林里头走,怕让淹死鬼把魂儿勾走喽。你可千万别往那里头走啊!”
“啊?有这事儿?”我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惴惴,“我刚从那河边儿上呆了一宿啊!还真差点儿淹死呢!”
“你一个人儿?”
“嗯。”
“瞎说!那是人呆的地方?别说晚上了,白天一个人在那河边儿上呆着都得吓死。”
“真的,你看!”我见他不信,就指着身上湿淋淋的衣服让他看。
“行啦,行啦。”老头儿越发觉得我在吹牛,只是不信,连连发笑,摇着头走了。
眼见跟这老头儿说不清楚,我只好叹了口气,听他的劝告“远离”这片树林和河水。启程回家的路上,我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开了,眼前发黑,浑身软绵绵的,差点儿一跤摔在地上。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超过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忍着饥饿寒冷,一步一捱地往回走。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我终于看见了家里的小房子。
走进家门的时候,妈正在里面急得团团转,看见我回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尖叫着我的小名朝我跑过来。而我终于捱到了家里,紧绷的神经刹那间松弛下来,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