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知府后宅。
贺云龙的小舅子,上元县县丞丘尚景,昨天深更半夜逃到了自己姐夫家。昨晚那场骚乱可把他吓的够呛,丰通钱庄的倪掌柜就是活活被乱民们打死在他眼前。
幸亏机智如他早早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身份,才躲过了乱民们的铁拳,最后乘乱民们不注意,偷偷从后院逃了出来。
本来,丘尚景以为要在这知府后院躲一辈子,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南京户部联合吏部、兵部、礼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宣布:
本次集资活动乃是一场大规模恶意诈骗行为,罪首系北京籍王某某,张某某,钱某某。
目前三个罪首都以携款潜逃,刑部画了形影图,全国通缉,并将相关情况报告北京内阁中枢。
经调查,金陵城内却无主动附逆者,无论上游下游参与人都是本次诈骗案的受害人,受害人可到户部填报本次损失情况,并等待户部追回的欠款,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私自向任何人追债,违者将以寻衅滋事罪,按照大明律严惩不贷。
此通告,即时有效。
大明南京户部暨吏部、兵部
万历十九年六月
看到公告后,丘尚景在虚惊一场后也大感肉痛,虽然逃过一劫,但自己也的确在这场诈骗里损失了大笔的银子。
这样,丘尚景在衙门告了假,在自家姐夫家又住了一夜,第三天就听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上元县衙正在来宾街市卖一种叫做期权的东西,而自己作为本县的县丞竟然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方博谦这是故意瞒着他。
例监出身的丘尚景,靠着姐夫的关系,得了上元县这一个八品县丞。做了六年的二把手,看着上面一个个的捞的脑满肥肠,自己在下面却只能干看着的份。
本来熬过了上一任的知县,自己动用关系和渠道,有很大的希望接任这一任知县,可不知道上面动错了那根弦,提拔了个无权无势的本县教谕。
丘尚景对新上任的方博谦那是恨的咬牙切齿,去年大旱县里还不上钱,就是他暗自撺掇着各家掌柜们去县里要账。却没想到这个姓方竟然生生拖了一年。
到了今夏入伏,又是半月滴雨不见,丘尚景本来期待着这些掌柜们再次登门要债,最好闹出民乱,他再撺掇着自家姐夫上书把方博谦的知县给撸了。
可是没想到,方博谦又想出了卖期权这一招。
别人看不出,他可看的出方博谦的真实意图,只要期权顺利卖出,姓方的就可以拿着手里的定金,把县里的欠债一次清空。
丘尚景无法忍受自己在县丞的位置上再熬三年,他决定主动出击。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姐夫下了衙,一家三口围着一张桌子吃饭。
丘尚景向姐姐丘大娘子使了个眼色,起身为贺云龙斟满一杯酒,并无意间提起了上元县买卖期权的事。
“哦?”贺云龙一听这么个新玩意,顿时来了兴趣,“这粮食还能这么卖,有点意思。”
“可不,弟弟今天抽空去了一趟迎宾街市,那里好多粮商都在谈论这件事,看样子,方大人要发了。”
“要发了?”贺云龙呷了一口酒,迷瞪着眼睛问道:“方博谦不是为衙门卖的粮吗,他怎么发?”
“姐夫,你是个清官,可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丘尚景立马给贺知府戴了一顶高帽子。
贺云龙被人这么一捧,立刻感觉全身舒畅,问道:“那你说来听听。”
丘尚景赶紧顺杆爬,说道:“姐夫,你想呀,方知县卖期权,可不是卖一年的,而是卖六年的,这该是多大一笔生意,别看他表面上一石粮食定价1两2钱,抽2钱4分定金,可是谁知道他私底下有没有跟粮商签阴阳合同,只要他把定价提高个一二钱银子,光定金就能多赚几千两。”
“姐夫,他卖的又不是自家的粮食,而是公家的粮食,这些钱不赚白不赚。”
贺云龙一听他这么说,眉头开始皱了起来,暗恨那天没有见到方博谦,不然这笔大买卖自己也能染指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