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认识一下，吾乃‘魔’目之仆，跫环教会祭司，恐蛟后裔，阿琉尔艾菲尔。”

一只玄之又玄的大手将他从高维的世界投下，光线在此重新被定义、凝实。

现在，这里原本的景象才完完全全地呈现出来。

星海绘卷在身旁铺开，一念之间有无数恒星归寂，又有无数恒星凝聚。

这番奇景满足了苏林对于瑰怪雄伟的奇幻异界的全部幻想。

虚空之中，悬着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相对而放，它们都是由不知名的彩虹色流光构成的。

他在其中一把椅子坐下，对面是一个穿深蓝长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苏林以为这个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外来灵魂就算假装是季珅，至少性别没变，好歹还是个男的。

没想到是直接借机行事。

盈盈皎月黛蛾眉，皓齿樱唇遗痣泪。

看到这张脸后，他脑子只有这句话了。

“是的。”

清灵的声音使他身心舒泰。

阿琉尔发觉他脸上大写的疑惑，于是樱唇轻启：“这里是秩序源流主宰的星辰契约司，所有进入此地的生物均是以潜意识里的模样出现。”

他一抬手，还是那个身体。

“异界的来客，请容许我向你再一次询问，你愿意与我缔结契约吗？”她展颜一笑，如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也如天山雪莲上的积雪消融，傲然盛开于山巅；又如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沾染一番红尘的韵味，同时右手还把先前未动的陈旧黄皮纸推了过来。

面对美少女的盛邀，苏林低下了头，看向那张纸，那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印有古朴花纹的泛黄羊皮纸。

“滚。”

苏林只吐出来一个字。

“那么，”她坐直的身体一松，靠在椅子上，左手随意地扯了一下束紧的衣襟，露出一抹亮白，嘴角一扬：“让我好好招待一下，远方的客人，见识下”

你拿这个考验我？

苏林吞咽了一下口水，挺直背，身体前倾，你说这我可就不困了。

“环星谈判的规矩。”

嗯哼？等等，这剧情好像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啊！

“跪下！”顿时，苏林感觉周围的每一厘空间都向自己挤压过来，仿佛要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活活碾碎，整个身体被死死地按在桌椅上，头更是被这巨力狠狠砸在桌面上。

“只有站着的，人，才有资格谈条件。”

侧着头，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个刽子手的冷笑，不屑的神情刺痛了弱者的自尊。一双半睁开的眼睛俯视着他，快要眯成一条缝，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因为她好像并不是用眼睛看人，而是用鼻子里那一双小小的眼睛看人，这种眼睛似乎因为太小，以至于装不下一个完整的人。

“记住！蝼蚁，要无条件地敬畏强者。”

居高临下的目光对上了蝼蚁充斥着愤怒的目光。

徒然，有一团火焰升起，在他的胸腔里熊熊燃烧，灼得他五脏俱裂。

他想哭，有痛的缘故，但更多的是愤怒那目中无人的姿态与傲慢、不可一世的模样；是痛恨自己没有任何力量去抵抗这种侮辱，想虫豸一样随意让人玩弄施暴；是怨恨命运为何将自己扔到异界，这样一个残酷，弱肉强食的异界。

有一个名为渴望强大的种子，出现在身体里，不断生长。

长有倒刺，虬曲的根在他的每一寸骨与肉之间穿插、盘绕、纠缠。

而令他最害怕的是，在他的灵魂深处，一些闪烁着人性的光辉正在黯淡。

命运呐！总想让人屈服！

签吧，为强者做事好像也没什么

签吧，不签的话一定会被他杀了吧

签吧，签吧，签吧

他耳边尽是劝他签下的低语。

积尘的珍珠在一次次冲刷下愈加光彩夺目。

忽然，他浑身一松。

“签吧。”恶魔的低语在他的耳边回荡，令人作呕。

他一巴掌重重地打在自己脸上，把契约抓了下来，拍在桌上，也带着一丝笑意看向阿琉尔，想把这张完美无瑕的脸在记忆中刻下。

而阿琉尔回应他的，则是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然后，他也开始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你”话还没说完，他高高扬起的头颅再一次被砸在桌子上。

“配？”从齿缝间生生挤出这一个字。

他意识的小船一下子被巨浪打翻，沉进了由痛楚组成的海洋，窒息的感觉让他的神智开始模糊。

两个灵魂被丢回那位于林中的身体。

他跪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喘气。

久违的心跳再一次出现，同低沉呼啸的湿风，带有一种腐朽的味道。

未知的深邃在悄悄逼近，粗壮丑陋且满是疙瘩的树木也向他慢慢压来。

它们，好像要活过来了。

胸膛里面又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那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趁机再次袭来，天地间仿佛只有他是确确实实地活着。

不过，活着就好。

只是这时，他看见一双在漆黑林中熠熠生辉的淡黄色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