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稚然见白哉这番模样隐隐也明白了什么,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打趣道:“不会吧,你还真想学那道子看完当场入道啊,人家道观吹吹牛的啦,不然怎么做那镇场子的天下道首呢?”
“比不了,比不了。”白哉躺在书架上,有气无力地敷衍着。
陆稚然见他一副消极的模样,怒其不争道:“多少向道之人都是靠着长久地体悟天地,日夜钻研,才能厚积薄发,一举踏入修行之门,你现在只看我抄写了一遍引元决就否定了自己,哪怕入了修行之门,又能走多远?”
“何为虚室,何为气府,如何沟通天地、又如何引导元气,我已尽知。可虚室的门如同钢浇铁铸,我推不开。”
白哉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他在害怕。
还真让他一次领悟了修行法门?可如此之高的悟性,上天为何不多吝惜几分,赠与这个少年一点天赋呢。
陆稚然暗自叹息,可还是开导他:“这世上为你敞开的大门千千万,既然这扇关上了,那换一扇便是,你大可不必沮丧。”
白哉的手依旧没有挪开,对于陆稚然的劝慰毫无反应,陆稚然这时才发现,少年温和的性子下深入骨髓的骄傲。
初见时的花痴,长皋山坟前的坚毅执拗,还有此时不加掩饰的骄傲和颓丧,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陆稚然感到莫名的气愤,她一把抓住白哉的衣领,将他提起。
饶是此刻颓丧的白哉忽然被如此粗鲁对待也是怒意渐生。
“打一架?”她对着隐隐被惹怒的白哉说道。
白哉幽幽地盯着陆稚然近在咫尺的精致小脸,看着她满脸都是跃跃欲试,心中的郁结不知怎地忽然散去一些,他扬起嘴角,应声道:“正合我意!”
“小白……呀,你这孩子!”
一个中年农妇忽然闯入书房,在门口目睹了两人堪称暧昧的体位,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原来自白哉踏入书房挨了陆稚然一连串的质问后,便忘了关上书房的门。
“周姨,你听我说——”
白哉连忙挣脱陆稚然的魔爪,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抢在刚刚那一幕传遍全镇之前赶紧给周姨解释了一番,说这是自己多年未见的远房表姐前来探亲。
而陆稚然则在一旁看着白哉正面不改色地回忆起他们姐弟俩人曾经短暂共处过的童年生活,其感情之充沛,细节之详实,让她在心里给白哉默默地加了一笔:骗人精。
误会解除,周姨便谈起了来意:“路上遇到了拄着拐的云瑛妹子,可怜前段时间唱戏扭伤了腿,如今腿脚不方便,便托我来找你。几天后就是清明村社了,今年选中戏文是白先生写的《周处除三害》,这两天戏班子已经开始操练了。你若是手头没事,就直接过去戏台排练吧。”
茶陵镇傩戏,本是酬神跳鬼的娱神舞蹈,后来渐渐融入了许多民间话本,但其故事角色从来都是人、神、鬼三者。往往是代表着人间之子的勇者露出真容,并由镇上未婚的纯洁少女扮演神明,涂上艳丽的妆容,而其余戏子则按角色戴着狰狞的恶鬼面具。自打白先生到来茶陵,费心费力地写了好多话本给镇上戏班子里搭戏,加上白哉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往年都是由他扮演需要露脸的勇者,今年也不意外。
“戏班本就人手不够,原本扮观音的云瑛妹子扭伤了腿,现在恨不得满大街地找漂亮妞。”
周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在白哉身后的陆稚然,原本白哉解释说这是他远房姐姐的时候她还不信,可等看清了这姑娘的长相,反倒是有些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