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这个混蛋,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闽粤总督给放在眼里。”福州巡抚衙门,福州是福建布政使司的司治,所以自然有府衙和巡抚衙门的,巡抚衙门就在福州府衙的隔壁,这样一对比显得福州府衙非常寒酸,主要是巡抚衙门实在是太气派,显然这个巡抚衙门不是按照普通巡抚衙门的规制来建造的,而是参照了总督府衙门的规制,所以才显得如此的富丽堂皇。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熊文灿到任福建之后,正好借口福建大战,找朝廷要了不少银子,其中一部分便用在了巡抚衙门的扩建工作上,所以现在的巡抚衙门才如此富贵,也满足了熊文灿对闽粤总督官职的幻想。
书房之内,一位穿着红袍的官员正在对身边一个穿着文士服的人说着什么。此人正是熊文灿,而穿着文士服的人则是他的师爷,或者说幕僚吴仁,熊文灿此刻正对吴仁表达着对郑芝龙的不满。说来也是,自从熊文灿到任之后,郑芝龙便划归福建水师,先从海防游击做起,因为郑芝龙船队的实力强大,朝廷才一步步给了他一个水师总兵的位置,熊文灿也乐见其成,只要郑芝龙不反水危害福建,那么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个助力,反正自从郑芝龙坐上总兵的位置之后,福建海防便是毫无问题,别说是嘉靖年间为祸一方的倭寇,就算是一般的小股海贼都没有在福建沿海出现过,这让熊文灿的政绩非常好看,朝廷给他的评价也是年年中上,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他就可能要升官了。现在的熊文灿虽然是福建巡抚,但是同时他还代管广东,实际上是两地巡抚,如果能向上走一走,恐怕就能拿到闽粤总督的位置,这也是熊文灿的理想,主要是他在这里也很长时间了,在本地升官肯定是最符合他利益的。
吴仁拱拱手道:“大人,这一点不用太担心了,郑芝龙本身就是海贼出身,要是他天天就待在水师大营里,属下才觉得奇怪呢。想也知道,朝廷下发的军费肯定是不够郑芝龙开销的,他的那些兵您也见过,都是海贼转变的,他们能收的起性子?不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还不得憋死?所以啊,十有八九是出去打草谷了,干的还是老本行。”应该说吴仁的分析还是比较准确的,郑芝龙确实是干私活去了,只不过熊文灿和吴仁都没有想到的是,郑芝龙的私活规模干的这么大,现在都快成了日本国主了。
“哼,本官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本官很不舒服,一个海贼摇身一变成了总兵,岂不知沐猴而冠,**就是**,戴上帽子他也不像人,咱们大明是文官治天下,他们这些武将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没将本官放在眼里,平日里出去弄私活本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好像说不过去了吧。”熊文灿恼怒道。吴仁跟了熊文灿这么久,当然知道自家大人的心思,熊文灿哪里是责怪郑芝龙不见了,而是以往郑芝龙每半年就要孝敬熊文灿一次银子,本次早就已经过去半年了,可是连郑芝龙的影子都没见到,熊文灿恼怒的是这一点,而不是郑芝龙出去干私活的事情,哪怕就是郑芝龙两年不回来,只要能按时给银子就成。
就在熊文灿还准备骂两句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一名亲兵在门外道:“巡抚大人,城外来了人,一定要见巡抚大人。”熊文灿心情正在不好的时候,这种情况下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要求见巡抚大人,吴仁下意识道:“就说巡抚大人没空,不见,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求见巡抚大人,难道当巡抚衙门是菜市场吗?”亲兵在门外面露为难之色,因为城外的人有交代,要将一样东西转交给熊文灿,这样熊文灿才能知晓他们的身份,所以亲兵并没有走,而是尴尬道:“巡抚大人、吴大人,城外的人说今天一定要见到巡抚大人,还说要把这样东西转交给巡抚大人。”熊文灿这次是真火了,吴仁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怎么今天连自己的卫士都不给面子。cascoo.com
他走到房门前,呼啦一下拉开房门,正要斥责卫士,只见卫士双膝跪地,双手托起一物呈给熊文灿。熊文灿冷哼了一声,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然后接过一个小布袋,打开一瞧,猛然就跟施了定身法一样愣在了当场,随即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后的吴仁好像也看出了自家大人的异样,连忙走上前伸头瞥了一眼熊文灿手上的东西,结果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面小金牌上赫然写着两个字,东厂。熊文灿双膝酸软就要瘫倒在地,吴仁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扶住了他。其实吴仁内心也是无比震惊,要知道,大明的厂卫威名远播,虽然崇祯年间的厂卫早已经不复往日辉煌,可是在除了新军地盘之外的地区还是有着很强的威慑力。特别是像熊文灿这样的大臣,最怕的就是厂卫,厂卫在文官群体中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恐怖了,基本上被厂卫盯上肯定不是好事情。
熊文灿自认为在任上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还有招降郑芝龙的功劳,最少治理闽粤两地熊文灿没犯什么大错误,而且因为这两地没有什么兵灾天灾的原因,每年还能给朝廷交上不少赋税,要不然怎么说熊文灿每年的考评都是中上呢?既然如此,朝廷就更没有理由派厂卫前来找他了,难道说是他收受郑芝龙贿赂的事情被朝廷知晓了?可是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是一地的主官,不可能清清白白,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自己主管这么大的地盘,要说一点猫腻没有才叫怪事呢?即便是上面知道了,也不会太当一回事。熊文灿正在苦思冥想,吴仁却抢先一步反应过来,“大人,不管东厂的人来干什么,既然递上了东厂的金牌,今天就一定要见到大人,大人是不见也得见,属下以为,还是不要让东厂的人在外面等急了的好,大人可以将姿态放低一些,出城去迎接他们,先不管东厂给大人定的什么罪,咱们先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实在不行就用银子砸,这些个厂卫番子,天启之后日子可不好过,咱们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走一步看一步了。”
熊文灿这才反应过来,吴仁说的对,这个档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来的就让他来,自己好歹也是两地大员,东厂的番子再厉害,不过是爪牙。随即他整理了一下红袍,吴仁连忙将乌纱帽递上,熊文灿戴在头上,将帽子扶正,对吴仁道:“既如此,本官就出城会会他们吧。”
城外官道,一群马队停驻在城外,守门的官兵早就注意到这些人了,可是见他们人多势众,又是骑士,看样子应该不是一般人,守门的士兵又不敢上前询问,毕竟人家也没进城。这些守门的兵丁在门岗的位置上干长了,一个个都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就了。这群人虽然是普通人的打扮,但是兵丁知道,看他们的样子一定不是什么普通镖师,说不定就是哪个大官的护卫家丁什么的。果然不一会城门大街上就出现了一阵骚动,兵丁们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这不是熊文灿大人的轿子吗?熊文灿不会骑马,所以出行都是轿子,身边跟着一些骑马的护卫,队伍不管到哪里都挺庞大的,守门兵丁对他的轿子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一眼就看了出来。
总旗官立刻喊道:“让路!都他娘的让路!巡抚大人到!”听到命令的兵丁和百姓连忙贴着墙壁站好,将中间的道路给让开了。熊文灿一行人旋风似的从他们跟前跑过,直接奔向了马队。马队中间的王承恩皱了皱眉头,“哼,这个熊文灿架子倒是不小,出行也是前呼后拥的,圣上选他,是选对人了吗?”此次王承恩带着密令前来,有临机专断之权,也就是说熊文灿一旦表现出不堪用的一面,王承恩可以不宣旨,直接回京师复命,可以说,熊文灿往上走的渠道完全捏在王承恩的手里。不过现在看熊文灿这个表现,王承恩倒不是很满意,虽然他能理解,大明也不是所有文官都会骑马,不会骑马的大有人在,可是熊文灿是陛下看中的人,君子六艺他都不会的话,好像跟他的身份不太符合,不过还是再看看的好。果然,熊文灿的轿子在距离马队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熊文灿下了轿子疾奔几步来到马队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