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岂不是更难出去了?”我表示很难过。头上是海蔓子位于深海的栖身处,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是,你们是下来到这里碰到了我。”怪脸男皱起眉,“难道我被从岛面吸到了比你们还深的地方?真够倒霉啊。”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性。”光头说,“这里的重力场很可能是颠倒的。”
“颠倒的?”我脑中立刻浮现出自己头朝下站在天花板上的怪诞画面。这画面之所以怪诞,是因为有天花板等物品的参照,违背了现实中的布局,让人一眼就知道不对劲。
而在这漆黑一片的石洞中,如果人受力不同,上和下,其实只是相对的。
怪脸男笑了:“有意思。这么说,咱们头上其实是深海,脚下踩的是海平面?”
光头说:“这些都只是推断,如果上面那怪物根本不是什么海蔓子,或者小李的记忆有误,那么我们按这个思路走会发生什么,就真的难说了。”
“事到如今,还怕什么可能性呀,有机会就不错了!”小李一听光头还在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不乐意了,嚷道。
“赌一把吧。”壮汉说完就蹲下身来,开始在地上摸索。其他人也不再多言,四周响起一片碎石块滚动的声音。
因为根本看不见,但又不能错过一寸一厘,我感到两只手很快就被石块碰得生疼。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方面你的视觉告诉你眼前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光都没有,但另一方面你的触觉和听觉又在细致地描述着这些坚硬的块状物,鬼知道这质感是不是真的石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这么一想我心里有些发虚,像我这种想象力丰富的人就是容易自己吓自己。正当我分神的时候,小李突然惊呼一声,当时离他最近的是我,可我也只来得及看见他上半身的虚影一晃,等靠近时人已经完全消失了。
脚下依然是漆黑一片,我不敢再乱动,大声问道:“小李你怎么样了?”
“诶呦……没事,这里不深。”小李似乎站了起来,脚下的黑暗中出现了他的半个脑袋。光头举着手电靠了过来,我小心挪过去,看见小李没有上来的意思,反而在伸手试探着什么,一边动一边碎碎念:“就是有点挤……怎么这边没石头……诶好像是个地道啊!”
“地道?”我惊讶道。光头和壮汉对视一眼,弯腰摸了几块石头递下去:“先扔几块探一下。”
小李应了一声,接过顺手一抛,响起哗啦啦一片。但因为石头都是吸光的,除了他的动作,实际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光头气得跺脚:“你撒种子吗?一块一块扔啊!”
小李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又接过一把石子,抛出了一颗。
只听得啪嗒几声,听上去像是在通道中弹跳了几下。小李接着又扔出一颗,这次更加用力,弹跳声后又响起一阵碎响,像是滚了下去。
再扔出几颗,情况都差不多,那所谓的地道里也再没其它动静。小李有些耐不住了,劝道:“别试探了,咱下去吧,说不定这就是出路呢。”说完就俯下身开始钻。
光头点点头,我离得最近,正要往下跳,却被他一把拦住。光头对壮汉使了个眼色,自己倒是先下去了。我看看壮汉,心想要不你先?他却说:“你们先下,我走最后。”大有为其他人保驾护航的意思。
怪脸男笑了一声,也跳了下去,单音节紧随其后,我立马跟上,发现壮汉并没有下来。
我顿时明白了,这是在留后路,万一情况有变,我们还能有个接应。
但如果这是唯一一条生路,他无疑是最后逃离死亡的人。
前面的人开始移动,我默默跟上队伍,四周明明一片黑暗,我却到处碰壁,空间也在迅速减小,刚开始还能走几步,很快就只能用爬的了。好在我们几个体型都不大,若有个大块头,非卡住不可。但坡度时大时小,十分费力气。
光头下来后和小李换了位置,也不知道是光头的意思还是小李的意思。反正如果让我走第一个,我肯定是不敢的。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一直没做声的光头惊讶道:“这是啥玩意?”我吓了一跳,无奈距离太远,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而小李欣喜的声音接着传来:“相机!是我的相机啊!”
我想起来,小李被吸进来之前是在潜水拍照来着,而且就在我们四人附近,相机出现在这里,说明我们的确在接近潜水时的深度。这样爬下去,说不定真的可以爬回岛面上。
只可惜,潜水时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小李。这个相机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个失而复得的东西。
我们继续前进,而地道也越来越狭窄,爬行了这么久,浑身上下酸痛不已,折腾到现在,肚子早饿了,嘴里也干得厉害。每一个人都很难受,很长时间里只有爬行摩擦的声音和粗重的呼吸声,没有人说话。
我机械般地跟着向前爬,注意到前面的单音节会时不时回头,确认我有没有掉队。漫长的过程中,我有考虑很多东西,如果这是条死路,我们可能累死在返回的路上,如果结构不牢固,我们可能被活埋在狭长的石道里,如果遇到攻击,我们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后来我也就不想了,毕竟走到这个地步,想这么多没有用。
爬着爬着我又开始犯困,状态像极了往日在课堂上打瞌睡钓鱼的时候,忽略掉周围一切声音,思绪混沌眼皮打架,又不得不保持住身体的行动。一不留神一头撞在单音节脚上,我哎呦一声,顿时清醒了,睁眼一看原来是前面的人都停了下来。我不想也没有力气问个明白,有什么情况的话光头会说的。
果然,两声轻微的敲击声后,光头叹气道:“死路。”
小李沙哑地哀嚎一声,我全身顿时发麻,心被这两个字打入冰窖。
光头咳了一声,又道:“石壁不是很厚,你们先后退六米。”
我还陷在绝望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单音节轻踹我脑袋一脚,我才慢吞吞地后退了将近六米。光头似乎是有什么打算,只看到前面灯光开始不稳定,十几秒后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并伴随着一个人迅速移动的声音。这时光头吼了声:“捂住耳朵!”
几秒后一声轰鸣,轰鸣声回荡在地道里,夹杂着石块碎落声和地面的震动。
这一声响算是把我轰清醒了。刚听他说什么石壁不厚,我以为要用砸的,没想到是用炸的,不过动静这么大,主要是因为空间太狭窄封闭,实际上炸药的威力并不大,甚至不见得会把这石壁炸开。
真的没能炸开。动静平息后,前方依旧只有光头探照灯的光亮,而更远的前方,还是黑色的。
这下光头也没动静了,显然没有再炸第二次的可能,本来只是下来踩个点,有带上这种危险物品已经够谨慎了,料不到情况会如此刁钻。
我们现在的选择,就是再沿地道爬回去,但这时的我们已经精疲力尽,原路倒爬回去谈何容易。
我想哭,喘不过气来,前方小李的声音突然笑了起来:“嘻嘻!”
完了,这哥们疯了。
小李的声音又叫道:“是星星啊!你们没看见吗?还是我饿晕乎了?”
此话一出,我们这才反应过来,光头把灯灭了,前方的黑幕中,果然顿时闪现了许多光点,零散地分布在一小块不规则的区域内。再仔细些看,那一小块区域的黑,与我们周围的黑,是不一样的。
大家笑出了声,原来如此,其实出口已经被炸了出来,只是正巧碰上个月黑风高夜,强烈的灯光盖过了星光,海风吹不进来,岛上又安静得很,才让我们产生了死路一条的错觉。
话不多说,我们立即爬出去,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嗅着清凉的海风,望着漫天的星光,大口喘气,心想总算是出来了,紧跟着眼泪也出来了。
光头举着灯挥来挥去,不远处几束手电光迅速移动过来,近了发现原来是红头发、蛮力男和考察队的几个人。
小李一出来就晕了过去,被他几个同学急忙架走了。红头发看到我们并无大碍,才松了一口气又脸色一变:“他呢?”
红头发这一问,我也不由得心里一紧,十分担心壮汉,他已经在下面待了这么久,一个人连灯都没有,就算没出什么意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光头说:“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出来的路上了,咱准备些食物,我在这接应他。其他人都没事吧?”
我望了望单音节,他难得露出了一脸疲态,正轻轻按着太阳穴,倒也没有大碍。那个怪脸男却没了踪影,他爬在小李和单音节之间,比我先出来,不知道去了哪里,看光头也不在意,可能是另有安排。
正说着,地面突然微微震动起来,我惊得跳起,第一反应是想到了怪脸男被吸进洞的经历,千万别千辛万苦爬出来,一吸回到解放前啊!
然而震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大家反应不及摇摆了一阵后,一旁的洞口下竟传出咕噜咕噜水里冒泡的声音。红头发立即把手电对着洞口,能看到洞里水花闪烁,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涌着,哗啦一声喷出来半米。众人连忙退后,以为是有什么鬼东西要出来,那动静却立即减弱,洞里的水反而退了回去,水位最后停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连波澜都没有了。
我松了口气,还好没再发生什么,我可经不起折腾了。正当我排着胸脯连说“好险”的时候,光头扑通一声跪在了洞口边。
如果壮汉在这条地道里,这水势要么把他冲出来,要么将他淹死。
大家都沉默了。光头探身伸手向洞里摸索,发现水面刚好触到他的指尖,于是转身对红头发,用沙哑的嗓音吼道:“快去拿潜水设备!”
红头发点点头撒腿就跑,却被单音节一把揪住。红头发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开骂,单音节不紧不慢地说:“不能下去,反而挡路。”
光头脸上露出恍然神色,朝单音节和红头发瞥了一眼,低头去看水面下的情况。红头发看光头默许了,虽然不晓得具体情况,也不再计较,但脸上担心的神色更加明显。
我问道:“放根绳子下去怎么样?”红头发和光头对视一眼,朝我点点头又转身就跑。等红头发把绳子带来时,单音节也在附近找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过来。光头把绳子拴紧在石头上,平稳而迅速地放下水面。
绳子没进水里几米长后弯曲了起来,下不去了。正当光头调整角度时,绳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拉了拉。光头一愣,立马招呼所有人过来拉绳子,同时把匕首甩给了一旁的红头发。看样子如果被拉上来的不是壮汉,那东西就有苦头吃了。
我们像拔河一样,绳子很快收回来。我还没看清楚拉上来的是什么,就听到一阵剧烈且粗重的咳嗽声,以及光头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