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草冷眼旁观,倒并不担心。以张游龙的剑术和身法,眼前这些人显然不是对手。
果然,不过一盏茶工夫,对面的八人便只剩卢铁花和玉峰二人还站着了。
张游龙举起带血的剑,指着玉峰道:“下一个轮到你了。”
玉峰齐眉棍一横,沉声道:“张少侠,你我无怨无仇,何必以命相搏?方才你与他们搏杀之时,我只在一旁看着,并未出手相帮,更没有偷袭暗算。所以,还请少侠放我离开,小僧必有厚报。”说着,向张游龙合什行礼。
张游龙摇头叹道:“你这是闹哪一出啊?!少林大战我还没过瘾呢,今天总得让我过把瘾吧?”
玉峰面色一沉,又道:“张少侠,真的不能放过在下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哎……你这小和尚真没意思。居然这么怕死,那还当什么团长啊?干脆还俗当家长算了。”张游龙一面嘲笑着,脚下却向前进了半步。
玉峰一惊,道:“好,那就请张少侠接招吧!”说着,上前半步,猛地一推,手中的齐眉棍便打半旋儿朝张游龙斜斜击来,自己却转身便朝院门冲去,竟是要逃!
张游龙一声冷笑,纵身向前,高高跃起,避过飞棍,手中“嗖嗖”两声,射出两柄飞刀。玉峰有所感应,脚下一个横移,避过一柄飞刀,继续朝院门奔去。却听“啊”地一声惨叫,背心中了一刀。玉峰一个踉跄,又继续向前奔去,却只奔出两步,便倒在了地上,距离院门也不过一丈远。
“没意思。”张游龙摇了摇头,看了毕雪剑一眼,道:“最后这个,交给你了?”
“好,多谢!”毕雪剑说着,缓步朝卢铁花走去。
卢铁花望着满院的尸体,神色惨然。再看渐渐走近的毕雪剑,决然一笑,举剑便欲抹脖子。
毕雪剑见状,笑道:“我还没说要杀你呢!就这么着急寻死吗?”
卢铁花手上一顿,冷笑道:“想羞辱我吗?也没门!”
毕雪剑止住了脚步,淡然道:“我只是想知道师父遇害的真相。你若是能如实相告,我们就饶你一命。”
卢铁花闻言,心头一动,随即冷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没什么凭据。要么死,要么赌一把告诉我。”毕雪剑依旧不紧不慢,言语冷漠。
“好,我就把当日之事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卢铁花一番挣扎,求生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
“两位师弟,你们也过来听听吧?”毕雪剑把王本草和张游龙也招呼了过去。
待王、张二人也走到附近,卢铁花便收起了手中剑,详细回忆起了在陈留发生的有关击杀龙啸海的一切。
原来,与太平山庄先前打探到的消息基本一样,龙啸海正是坐船到了陈留上岸以后,才在一座酒楼遇到了卢铁花及渭南三虎等人。龙啸海身上有伤,加上护送他的只有苏州分坛副坛主沈放等人,所以并没有主动惹事。
但饭吃着吃着,渭南三虎中的一人嫌酒不好喝,随手泼到了身后,正好泼在龙啸海身上。双方于是争执起来,最终大打出手。结果,双方死伤严重,最后只剩卢铁花与龙啸海二人。卢铁花仗着身上无伤,步法轻盈,与龙啸海缠斗良久,致其旧伤复发。卢铁花趁机刺杀了龙啸海,并割下其首级。
毕雪剑听罢,点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信。但显然你没有把真话说全。就凭你们几个,就算我师父是重伤,也足以拼死一击,杀光你们,怎么可能被你们反杀?这中间一定另有隐情。再说,师父他为何无缘无故坐船到了柳家堡的老窝?你们又怎么会这么巧在酒楼碰到我师父他们?”
卢铁花一愣,略一沉默,道:“那天真是巧遇。至于我们几个实力如何,你们又没动过手,又如何知道得那么清楚?”
毕雪剑脸色一寒,道:“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只会弄巧成拙。我警告你,你再不全盘托出,我不管你是死是活,都要把你剥光了衣服挂到长安城示众,就像你们对待我师父的首级那样。”
卢铁花闻方大惊,脸上一时间阴晴不定,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偏激的想法,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正如王本草所料的那样,龙啸海之所以会坐船坐过了地方,其实是因为中间在一次停靠码头的时候,遇到了原原洛阳分坛坛主、后贬为青州分坛副坛主的钟向阳。也不知钟向阳对龙啸海说了什么,惹得龙啸海一路坐船到了陈留,还上了岸。而蓝田女侠等人之所以会碰巧出现在酒楼上,则是柳家堡的人在背后指点。而渭南三虎发难之时,龙啸海等人已经在酒楼里被下了破气散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专破内力。失去内力的龙啸海等人,自然无法与渭南三虎等人一较高下。能杀死渭南三虎,其实也是龙啸海拼命了。
“柳家堡!”毕雪剑咬牙切齿。
正当卢铁花精神有些不集中的时候,毕雪剑突然发难,制住了卢铁花,并在张游龙的帮助下,把卢铁花捆在了院中一棵粗大的柳树上。
“你要干什么?!”卢铁花惊怒不已。
“别怕,不会要你命的。我看你长得好看,想给你的脸画画妆,弄得更好看一些。”毕雪剑说着,从裤角拔出一把匕首,割下一块衣角揉成一团塞进了卢铁花的嘴里;然后,在卢铁花惊怒交加的呜咽声中,用匕首在卢铁花原本明艳动人的脸上一刀一刀地刻画起来,当最后结束了的时候,众人已看清了那四个字,乃是“柳家走狗”。
王本草见状,没说什么;张游龙也只是哈哈一笑,便望着毕雪剑;毕雪剑会意,率先出了院门,王、张二人跟在身后,一同离开了大院。
看到王本草三人离开,宋世雄笑道:“柳兄还有兴趣进去看看吗?”
柳铁城冷哼一声,道:“九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让外围的人去看吧。”说着,转身便走。宋世雄也微微一笑,离开了桃花坳。
王本草没有与张志翔等人会合,而是直接去了桃花客栈,等待想要与他了结恩怨的人。期间,毕雪剑和张游龙一起找过王本草一次,向他道别。
王本草在桃花客栈等了足足半个月,却一个人也没等到。其实,只要不傻,没人会想找王本草了结什么恩怨,因为那纯粹是找死。
134围剿魔教
眼见年关将近,王本草思量着是无法回苏州与妻女一起过年了,便索性决定一直住在桃花客栈,等正月初九再出门回苏州。于是,他托人通过汇通山庄的渠道给妻女送了封家书,便安心住在了桃花客栈。
这一日,正是腊月二十七,王本草正在桃花客栈研读父亲的遗作《利论》。以前看《利论》一书,王本草虽也有感触,但总有些观点不能引起共鸣;但如今成家生子、威震武林之后,再看此书,共鸣之处便多了起来。他想起自己如今已经3岁了,而父亲在2岁时便写成了此书,又在2岁时不幸早逝,两相对比,怎能不让人惆怅与悲伤?
不过,在桃花客栈的这些日子,王本草想了许多事,也做了几个决定,其中之一,就是要借这次中原之行,把父母的遗骸合葬到苏州东山岛自己的住处,与自己那夭折的儿子王乐天为伴。
父亲的葬身之地,是在柳家堡外的坟地,王本草此次决斗之后,特地找到柳铁城确认过,柳铁城也满口答应协助王本草迁坟。毕竟,对于王本草这样一位武功高绝一时的青年才俊,柳家堡平时是没有机会拉拢的。对于宋家庄把王本草招为女婿,柳铁城更是耿耿于怀,却又无可奈何。
正当王本草在琢磨如何顺利迁坟时,突然有人敲门。王本草心头一震,立时警惕起来,因为此时并不是饭时,自己的房钱也交足了,本不该有人打扰,除非是有人要与他了结恩怨。但没等他说话,就听外面那人道:“王大侠,我奉观主之命请您到观中一叙。”
王本草一听,是清风观青竹的声音,心中一喜,道:“青竹吗?进来说话。”
那人于是推门而入,正是青竹。第一次见青竹时,他才十一岁,稚气未脱;此时再见,已是年满二十的健壮青年了。作为玉成观主最信任的弟子,青竹前来相邀,自然是诚意满满,令王本草不疑有他。
在看过玉成子的书信后,王本草便没有多想,直接退了客房,随青竹东去。至于迁坟的事,只能等事后再说了。
二人坐着马车,不疾不缓地向清风观行去,到达太室山脚下时,已是大年二十九,当晚便是除夕夜。这一夜,北风忽起,雪花飞舞,山河转眼一片素白。玉成子破例与王本草把酒夜谈,还烤了一条鹿腿,这让王本草既惊且喜,与玉成子高谈阔论,直至天明仍然意犹未尽。但二人在青竹的劝说下,还是先回去睡觉了。
到了初一午后,二人皆已睡醒。王本草找到玉成子时,却见其正在收拾行囊。王本草忍不住问道:“玉成老弟这大年初一怎么还收拾行囊呢?”
玉成子哈哈一笑,道:“突然接到兖州好友相约,初三雪中练剑。我准备过去。要不你也一起?”
王本草一愣,想了想,道:“恐怕不太顺路,我想先把父亲的遗骨找到,然后再去太平镇取走母亲的遗骨。”
玉成子听罢,连忙摇头道:“这还没出正月十五呢,你要去找柳家堡吗?”
王本草一听,方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些不妥,于是便答应随玉成子一同往兖州。玉成子见王本草答应同行,却点头叹息起来。王本草不解,问其故,玉成子却笑而不语,显得十分神秘,这让王本草有些不安起来。只是他一人在外,倒也不怕什么,加之相信玉成子不会害他,便没有追问下去。
用过午饭后,王本草便随着玉成子坐上清风观自家的马车,向东往兖州而行。经过半天一夜的颠簸,二人终于到达了兖州州府所在地——瑕县。此地距离太平镇也不过百里之遥,倒让王本草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来。
此时,天空的乌云已散去大半,大雪已停,仍有阵阵小雪不时落下。天地一片苍茫,就连瑕县城中都有些人烟稀少的感觉。
二人吃过热乎乎的面条后,王本草忍不住询问玉成子朋友的所在。却见玉成子抚须沉吟,良久,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时候应该差不多了,地方也刚刚好。”
王本草疑惑道:“什么‘时候应该差不多了’?观主有事瞒我?”
玉成子面色凝重,沉声道:“有一件大事,我一直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但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拖到了今天,顺便把你请到了这里,这才做了决定,决定告诉你,让你自己选择。”
“什么大事?”
“少林寺、柳家堡、宋家庄联手武林各门各派,定于大年初一凌晨围攻太平山庄和余家村,总人数估计是太平山庄和余家村的两倍。如今已经大年初三,那些鄙视你、欺辱你甚至想杀害你的人,此刻估计全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玉成子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在说一件与二人无关的事。
王本草心头一跳,一下子百感交集,恍如梦境。他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思绪,方问道:“观主莫不是开玩笑?他们凭什么联手?”
玉成子看了王本草一眼,见他神色无异,遂笑道:“他们当然有借口。其一,报仇雪耻;其二嘛,剿灭魔教。”
王本草一愣。报仇雪耻这个好理解,先是有太平山庄大败少林寺,后有桃花坳太平三侠大败七山八派,太平山庄在名震武林的同时,也与武林结下了仇怨。但仅是如此的话,还不能让这么多门派联手,毕竟报仇雪耻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除非这报仇雪耻的背后还有别的诱惑。
“魔教?谁是魔教?剿灭谁?”王本草突然回过味儿来,连忙问道。
“魔教?自然就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幽冥教了。”玉成子满眼深意地望着王本草。
王本草长吁一口气,点头道:“看来,太平山庄的背景,观主已调查清楚了;我的真实身份,观主也已知晓了。观主还愿意与我做朋友吗?”
玉成子笑道:“本草兄出淤泥而不染,与我乃是同道中人,自然是要继续做朋友的。不过,虽然我们逍遥三观和汇通山庄是最早怀疑你身份的人,但据我所知,柳家堡和宋家庄对你的真实身份知道得更早。否则,宋庄主也不会舍得洛阳第一美女的女儿,把你招为女婿了;而柳家堡势强一分,总想灭门夺宝。最可笑的却是少林寺等各门各派,全成了柳宋两家的‘刀’了。”
“难道是为了《先天功谱》?”王本草浑身一个激凌。
玉成子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十分吃力,眼中满是杀机。
王本草看在眼里,道:“所以,逍遥三派没有直接参与?”
“不错!我不能帮仇人的忙!只是眼下还不能揭穿我清风观与松鹤观两位观主之死的真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给我些时间,时机会更合适的。”
“看来,老观主的死因,观主是彻底查清楚了?”
“不错。当年恶狼谷那样大的行动,总归会有人泄露点儿消息。我们三观顺藤摸瓜,悄无声息,在你隐居的这些年,已经找到了好几个参与者,彻底查清了当年的真相!”玉成子面色十分阴沉,丝毫没有成功的喜悦之色,但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高亢之意。
“唉,宋庄主已经得了《小先天功谱》,怎么还如此贪得无厌,肆意妄为呢?得让月儿抽空提醒一下岳父大人了。”王本草心中闪过一丝不悦之念。
“两帮人必然在正月初一有一场血战,如今已是初三,应该早已分出胜负,有了结果。所以我请你到此,你若想提早知道结果,可以回太平镇看看;如果不想,那就与我一同回清风观继续赏雪吧。”玉成子盯着王本草说道。
“二爷爷不听我劝,早就有意与幽冥教同朽,以报多年来受的屈辱。如今这件事的发生,说不定还有他老人家暗中促成。所以,他的生死,我并不担心。师姐毕雪剑一家,自幼对我照顾有加,虽然师姐的父亲在奉命监视我,但师姐对我却是一片赤诚。我没能娶她,深感内疚;如今山庄遭遇灭顶之灾,我倒希望她能逃出生天。虽然此时去太平镇,可能已经于事无补,但我还是不放心,还是要亲自确认一下才能安心。”王本草似是自言自语,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玉成子眼含赞赏之色,点头道:“那就去吧!此时主力应该已经撤走,你过去不会有大的危险。毕雪剑对你确实一往情深,连我都看得出来。我就在这儿等着,若是需要帮忙,你就来找我。”
王本草喝了口茶,不再耽误,提刀上马,踏着茫茫白雪,直奔太平镇方向而去。一路上,少有行人,但距离太平镇越近,武林人士便越多,而且都是与他方向相反。当他赶到距离太平镇不远的奉符县城时,正好碰见少林寺众武僧与柳家堡、宋家庄的人告辞。王本草由于蒙着面,三派之人倒没有认出他的样子,各自分开离去。
135太平之难
离开了奉符县城,王本草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既然领头的武林三大势力有序离开,那说明太平镇这一战,幽冥教十有八九是败了。幽冥教如果胜了,自然威震天下;但若败了,只怕便是灭顶之灾。王本草虽然一直想逃离幽冥教,但真较起真来,这里也是他成长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是有感情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希望白水观、余家村乃至太平山庄被毁,只是希望他们走正道、希望他们懂得尊重自己罢了。
很快,王本草就来到了太平镇。路过其他镇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过年,镇上都看不到几个人;但此时的太平镇却是人影晃动,不时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王本草头皮有些发麻:太平镇如此境况,只能是太平山庄出事了。
“张庄主,还有他老婆,哎哟那个惨哟!”“那个王老头,据说杀了十几条好汉,许多还都是各门派的厉害角色。”“那个什么大师的脑袋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不管愿意不愿意,镇上人的议论之声还是不断传入王本草的耳中。
王本草深深一口气,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师姐不会有事的”,牵着马径直向太平山庄方向行去。
走到太平山庄门口的时候,只见大门倒地碎裂,院墙多处倒塌,山庄里的各色建筑有的隐隐冒着黑烟,有的没了门窗,还有的看起来没有破损,但有人影晃动。
王本草眉头大皱,把马拴到山庄大门的廊柱上,大步走进了山庄。
只见进门不远的一棵大树上,吊着三具尸体,两男一女,皆赤身裸体,浑身是血,在风雪中冻得僵硬,但面目却清晰可辨。东边吊的是张志翔,他面带坚毅之色,双目紧闭,前胸一个大血洞,王本草一见,便猜测是被柳家枪击杀。他的身上其他地方都皮开肉绽,但并没有太多鲜血凝结,王本草猜测这些类似鞭伤的众多伤口是其死后被鞭尸所致。
中间吊的是萧红怡,只见她面色痛苦不堪,嘴巴微张,眼皮也没有完全合上,上身骨骼几乎尽断,皮肤红肿不堪,显然死前受到了反复的击打,十分痛苦。更令王本草吃惊的是,萧红怡双腿不知去了哪里,下半身只剩下半截大腿,一片血肉模糊,惨烈至极。
看到此处,王本草深吸一口冷气,口中喃喃道:“爹、娘:你们的大仇今日彻底得报了。是儿子贪图安逸,没能更早让仇人去见你们,让你们久等了!”
但当他把目光聚焦在西边那具尸体上时,王本草彻底震惊了。那人赫然是王正义,王本草的二爷爷!虽然王本草知道二爷爷一心求死,但看到其死状时,仍然难免心头一痛,牙齿不由地吱吱作响。
如果说王本草猜测张志翔、萧红怡夫妇是死后被人鞭尸导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话,那么王正义的死状,倒像是被活剐了一般!只见他四肢筋骨俱断、身上五脏六腑皆被剖出,有的挂在身外,有的落到地上,令人无法直视。而王正义的脸上,则露出古怪的笑容,带着一丝残忍,一丝得意。
王本草感觉自己脸皮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拳也不由自主的紧握,一股杀气油然而生!他紧闭双眼,强忍着血腥之气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冷静下来。
突然,身边出现一名持刀汉子,低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儿看什么?”
王本草转头看了那人一眼,目光如刀!那人看了一眼王本草手里的刀鞘,连忙一言不发地远远躲了开去。
“二爷爷,您的宿愿或许真的实现了,但您又何必付出如此代价呢?”王本草暗叹一声,继续向山庄内行去。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深可没脚背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但北风依然凛冽。
此时的太平山庄,在阳光与积累覆盖之下,满是尸体与鲜血!武林大派的人都已撤走,还有一些不知什么门派的人在山庄里四处翻找着什么,每一个太平山庄子弟的尸体都被拖到明显的位置,许多上衣都被扒光,显然被搜刮了不止一次。王本草一个个审视着曾经的同袍的尸体,以前的仇怨渐渐消融,一股怒意与杀气渐渐滋长。
直到正午时分,王本草将整个太平山庄走了一遍,每一个房间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毕雪剑的踪迹。这当然是好事——王本草可不希望看到与毕雪剑有关的任何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
同时,他也发现,山庄里的尸体,都是幽冥教的内门弟子,许多都颇有实力,这其中就包括不少亲传弟子和长老。
没有找到毕雪剑,王本草心中一轻,但却不敢彻底放松。略一琢磨,他心头一震,连忙出了山庄,策马向白水观方向奔去。
去白水观的路并不远,一路上倒是看到一些附近的村民在路上行走,这让王本草心中略感安慰。但当他在离白水观不足一里地的地方看到三个尖嘴猴脸的武林人士争抢一只铜香炉的时候,王本草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了,因为那只铜香炉是他余家村老宅里用来给父母的牌位上香用的!
“余家村也没能幸免!”这是王本草的第一反应。看来玉成子说的话一句都不假!
“刷!”王本草经过那三个正在争夺铜香炉的三个武林中人时,一刀挥出,直接斩落三颗人头!等三人倒下,王本草才把那铜香炉捡了起来,用死人的衣服略微擦干净了些,便拎起来继续前进。虽然他很想去余家村看看,但还是先去了白水观,因为毕雪剑更有可能在那里。
走到白水观门前,冰冷的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血腥之气。王本草缓步而入,只见前院依然冷清如往昔,丝毫看不出厮杀的迹象。但当王本草进入三清殿时,还是看到了几具道人的尸体。这些道人虽然也是幽冥教的内门弟子,但平日的职责只是经营道观,为幽冥教的后院掩人耳目,所以武功平平。
王本草在前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没有停留,便赶到了后院。
后院曾是幽冥教处理日常事务和内门弟子训练的地方,王本草却待得时间不长,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论剑阁和问道馆。他曾在论剑阁大展雄风,也曾在问道馆感受幽冥教的人情冷暖。
不过,王本草首先查看的,却是养生堂和逍遥馆。自从太平山庄成立以后,养生堂和逍遥馆便荒废了,成了教中几位不肯迁居太平山庄的长老位的饮食与娱乐之所。果然,王本草在逍遥馆发现了两位长老的遗体,整个逍遥馆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虽然没看到外派弟子的遗体,但王本草相信必然是有的,只是被带走了。
问剑阁与论道馆倒只有两具守卫弟子的尸体,内部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显然这两个地方也是荒废已久,无人使用了。而且,在过年的时候,更加不会有人使用。
王本草在白水观后院转了两圈,只碰到两三个不知哪派的弟子在搜刮财物。几人见到王本草时,仿佛知道其不好招惹一般,竟一声不吭,只埋头翻找着什么,偶然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之声,显然又有什么漏网之鱼被其找到。
王本草深吸一口寒气,出了白水观,面色阴沉地沿着连通余家村的那条小路快步前行。这是他此行的最后一站。前面看惯了血腥,此时的他已不对余家村里的幽冥教弟子家属以及个别仍然住在余家村的长老的生死抱希望了,只是希望不要发现师姐毕雪剑就心满意足了。
雪中的余家村,比往日更显萧索,甚至有一股死一般的寂静。王本草在村口立了良久,还是决定先回老宅看看。
他的家在村子西北角,最是偏僻。少年时代,他总是天一亮就跑到村外的山上修炼,而师姐毕雪剑总会在他傍晚修炼归来的时候,送上一盘野菜。当他再次回到老宅的时候,发现几扇门已经倒塌,显然是被人从外面踢坏的。
祭奠父母的灵堂尚在,只是少了那香炉。王本草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香炉,将其放回了原位,又挨个房间查看了一番,每个房间都被翻得乱成一团。走到院中再看时,只有那棵红梅仍然完好如初,还有些含苞待放的样子。
王本草看了看阴晴不定的天空,纵向跃进了隔壁的毕家老宅。这一道院墙,见证了王本草童年的点点滴滴,特别是与毕雪剑相处的日日夜夜。此时入毕宅,顿时让王本草生出重回少年时代的感觉。
自从毕成的老母亲去世以后,毕宅便已无人居住,所以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但同样被翻腾得惨不忍睹。王本草没有发现什么,正准备把附近几户房舍逐一查看一番,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女子叫声。王本草心头一紧,连忙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侧耳聆听,但却半天也没再听到一点儿声响。
王本草眉头大皱,连忙回忆方才的那一声叫喊。显然,这个女子的声音很陌生,绝非毕雪剑的声音,这倒让王本草略微放下了点心。但王本草更肯定的是,这声音一定是从余家村里发出来的。只是村子这么大,如果喊声不继续,王本草一时还真找不到出处。
正当王本草踌躇之时,又一声惨叫传来,却是个男子的声音。王本草闻之心头一震!因为这个声音有点儿像萧强的声音!而且,从声音传出的方向来看,正好在村子的东南角,萧家老宅的方向!王本草当即顾不得在附近搜索,立刻向萧宅冲去。
走到离萧宅百步之内时,王本草猛然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缓步靠近,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秋水与大木两把匕首分握左右手。王本草此行虽然主要是为了得到毕雪剑的消息,但眼下机会渺茫,说不得要去萧宅冒一冒险。好在他艺高人胆大,加上心思缜密,不会鲁莽行事,倒也不甚为自己担心。
随着距离萧宅越来越近,王本草再次听见了异样的声音,却分辨不清。王本草只好稍微加快脚步。待离萧宅不过十步之遥时,终于听清了宅里传出的怪异声音。一个是陌生女子的痛苦呻吟声,另一个是萧强有气无力的咒骂声。在这两个声音之外,还夹杂着几个陌生男子的辱骂声、调笑声。
王本草听得心中生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他强行止住脚步,深吸两口清凉的空气,小心上前几步,纵向跃上墙头,看到院中和大门内各有一人时,大木和秋水毫不犹豫地激射而出,瞬间击穿二人心脏。二人只发出一声轻哼,便倒地不起。
王本草这才落下地来,拔出逍遥刀,向客厅走去。里面的人好像听到了动静,出来一人喝道:“什么人?敢对屠魔联盟出手,是想被灭门吗?!”
王本草知道里面还有其他人,倒也不在乎这一人的性命,口中冷冷地说了一句“杀你的人”,挺刀便刺。那人吃了一惊,亦举刀相迎。“当!”一声大响,对方手里的雁翎刀竟然没有被逍遥刀斩断,只是多了一个牙齿大的缺口。两人见状,都轻“咦”了一声。二人又对了数刀,王本草虽占得上风,却一时竟找不着机会下杀手,也不禁对眼前之人仔细打量起来。
“你是海砂帮的姜玉郎?!”王本草后退一步,问道。
那人刀横于前,冷哼道:“阁下刀法精妙,居然还认得我。不错,我正是海砂帮的帮主,不过已经改回了原姓。我的本名叫做张鱼郎。”
王本草本想速斩此人,但听说是一帮之主,估计必然知晓此次围攻幽冥教的诸多秘密,于是心头一动,双手一振,一道刀气激射而出,袭向张鱼郎的双腿。
张鱼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双腿一麻,却并无别的状态,一时惊疑不定。
王本草见状,笑道:“你还不倒?”
张鱼郎正欲答话,忽觉双腿传来剧痛,一声闷哼,便摔倒在地。王本草又在他右臂上补了一记刀气,张鱼郎又一声惊叫,雁翎刀随声而落。王本草的刀气如今已经修炼得可以随心而发,并且强弱可控,不再如大战少林寺时那般两击即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