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辞猛地睁开眼睛。
他呆滞的视线慢慢聚拢在手中握的酒杯上,脑中隐隐不绝地传来阵痛。尚未回神,便听身前有人扯着嗓子喝道:“怎么回事!磨蹭什么,想挨拳头吗!”
“……”他皱了皱眉,试图忽略聒噪继续抵抗脑中刺痛,手却一个不稳,酒杯落地,溅开一片玻璃碎屑。
“你……”面前声音惊疑不定,白辞伸手撑住身前桌台,艰难喘了一口气,终于让一直短路的大脑连上线。和眼前瞪眼的男人对视一瞬后,他傻了。
这谁?这哪?他在干嘛?他刚刚亲手铺了两个小时的床呢?他睡前恨不得贴脸上的手机呢?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不应该在睡觉吗?!!!
“怎么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白辞本能回头,看见一个有着蓬乱头发的矮胖男人穿过人群匆匆走来,他瞬间意识到这是自己为之打工的酒吧老板。
“蒂姆先生,非常抱歉……”白辞没慌,作为一只饱受社会毒打的社畜,他从善如流劝走了蒂姆,安抚了不满的酒客,打扫了满地碎片,行云流水井井有条。然后他重新调酒应付之前那个男人,在调酒的间隙不动声色地打量所处环境。
此时他身处一处喧闹的酒吧,酒客们大多穿着水手服,斜戴着帽子吞云吐雾,觥筹交错间大声谈笑扯谎。门口敞开,时不时有酒客走入,能窥见外面是一个港口,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了,湿润的海风带着特有的鱼腥味卷拂起来往路人的头发。
一个陌生的酒吧……这里绝对不是中国,应该也不是亚洲……这讲的什么语言?我居然无师自通……白辞还未深想,便突觉脑内疼痛加剧,脑中响起模糊的呓语,仿佛钝刀在切割神经。他第二次甩飞酒杯,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便觉地面迅速贴近了自己。
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蜷缩在地上,眼眶、鼻腔和喉咙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视线被诡异的各种色彩板块扭曲,只能看清紧紧扣住地板的手长出黑色长毛,指甲疯长,皮肤下犹如有蛇游走般起伏不定。
周围人静了几秒,离白辞最近的那个男人随即爆发出高分贝尖叫。
“怪物啊——”
“杀人啦——”
仿佛吹响了号角,四周酒客纷纷尖叫着推开桌子冲出门去,一时酒杯乱滚,桌仰椅翻。
“别慌!别慌!小事一桩!”蒂姆声嘶力竭地对着一个面色苍白似乎随时会倒下的服务员大吼,“报警!派人去时间教堂!”
耳边喧闹像是被一层幕布隔绝,白辞缓缓睁开眼睛。
他立在一片荒原上,身处一个恢宏古老的宫殿前,身边形状恐怖、高大如人的各色植物卷曲着枝叶无风摇曳,在白辞恍神间刹那便伸展到他衣角前,如毒蛇般发出充满攻击性的嘶嘶声。
“我靠,什么玩意。”白辞嫌恶,下意识就要伸手将它拨开,随即想起很多荒野求生的人死于手贱,改为用袖子拂开。植物静了一下,叶片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黏液分泌中露出一双带着恶意的畸形眼睛。和眼睛对视的瞬间,白辞突然顿住了。他唇角勾起,缓缓抬手扼住自己脖颈开始发力,竟是要生生扭断自己的脖子!
“当——”就在他的脖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时,宫殿方向传来悠扬的钟声。几乎是瞬间,植物如被烫伤般缩了回去,而白辞猛地放开了自己的脖子。“咳咳咳!”他一下瘫倒在地,狂拍着突然灌入大量空气而火辣辣剧痛的胸膛。
“谢谢……”白辞抬头望向宫殿,心有余辜地抹了把汗,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宫殿内却回应般突然响起了一个蕴含了疯狂和撕裂的声音:“乌摩厄苏特……”
宫殿沉重的石门猛地打开,纯粹的黑暗涌出,天地刹那失去光,之前占据白辞视野的扭曲色彩板块占据了整个天空。白辞后退了一步,却像一脚踩进了沼泽,污水刹那没了顶。
“厄斐琉……”污水化作无数蠕动的小虫,形成强大的漩涡,将白辞撕扯成无数数字体。他就像一串数据在虫流中涌动,远方亮起一片金光,汇成另一条数据,强硬地混入白辞之中。
下一刻,一切场景破碎,扭曲的色彩再次覆盖他的视野,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依旧是酒吧肮脏的地板,似乎有人在翻动他的身躯。恢宏宫殿、诡异植物和扭曲色块全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