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半的闹钟响起,唐子沫在睡梦中被惊醒,心扑通扑通的跳,她惊坐了起来,才发现是闹钟。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随手关了闹钟,她捂着被子,又倒头躺了下去。她昏昏沉沉的把头埋进被窝,脑袋像要裂开了一样疼。
高二开始,她每晚十一点半睡觉,五点半起床,每天六个小时的睡眠对她这个年纪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况且她的睡眠质量并不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外公走以后,她就经常失眠了。
因为家中条件不好,她很早就懂得父母的不容易。在同等年纪的年轻人中,她是属于比较早懂事的。她没有叛逆期,或者说她不敢叛逆。只是,虽然她在各方面都小心翼翼,勤奋努力,却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成绩。
唐子沫的妈妈和外婆都是脆弱、敏感、且情绪很不稳定的女人。外婆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但可能因为隔辈亲,她对唐子沫还算过得去,只是只要跟表弟比起来,她就像一个寄人篱下的外来人。
受外婆影响,身在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唐子沫的妈妈,也是一个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的女人。唐子沫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在跟妈妈少有的一两年相处中,她几乎没有感觉到妈妈对她的爱。她的记忆里都是妈妈对她的挑剔、嫌弃和谩骂。
她唯一觉得温暖的哪些瞬间都是外公给的,比如:书破了,外公偷偷给她两块五毛钱,让她去买新书。那个时候,能有一两毛钱,她都能乐个一个月。两块五,对她来说简直是富豪了;比如外公外出砍柴回来,经常会用他那满是裂痕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野果子给她和姐姐。
她生命力唯一的这束光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突然消失了。外公是自杀的,她也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那么孤勇且毫不犹豫的走向死亡。外公刚走的那几年,她总是不断的梦到外公没有死,或者又回来了,就像他之前每次跟外婆吵架离家出走后回来一样。挣扎了几年以后,她也就慢慢接受了外公已经离去的事实,就很少梦见他了。
之后的这十几年,她都对外公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只要想起外公临走时的绝望和痛苦,她就无法呼吸。她总是有意的避开想起外公,可又总是情不自禁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想起他。外公的爱支撑着她走过无数个她觉得黑暗且冰冷的夜晚。
直到十几年后,她经历了生活的各种挫折,慢慢理解了生活的苦难和苍白无力后,她才慢慢开始理解外公的无奈和绝望。
外公走后,外婆变得更加敏感和偏激。她的床底下每天都放着镰刀和她自制的石灰袋,啤酒瓶。有时半夜她会说着梦话,突然的爬起来,抓起床底的镰刀,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敲的哐当响,嘴里一边念叨着外公回来了。有时听到动静,又会唐子沫、姐姐和表弟叫起来,哐当哐当的往窗外扔啤酒瓶。那几年唐子沫的精神是半崩溃的,她从小胆小且没有安全感,那几年,她就更懦弱胆小了。
有一段时间,她并不理解外婆的这些行为,直到有一天起床,她发现家里的窗户被人撬开了,外婆养着过年的鸡都被偷走了。她才发现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旁人对孤儿寡母并不那么友善。
外婆的敏感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她十四岁结婚,生下四个孩子后前夫出意外走了。在那样的年代,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艰苦的拉扯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受尽了旁人的嘲笑和欺辱。好不容易在别人的接受下,嫁了第二任丈夫,以为终于有人帮忙拉扯她的孩子了,可在生了两三个孩子后,又被婆家扫地出门了。
外婆也曾下定决心不再嫁人,可最后因为种种原因又嫁给了唐子沫的外公。唐子沫现在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外婆和外公的婚姻应该也是不幸福的。外婆敏感且强势,她的经历让她像一只受惊的鸟一样,一辈子都对旁人保持着警惕。因为自尊心强,她又想自己能控制周围的一切。
身为继父,并且面对着这样强势且敏感的外婆,可想而知,唐子沫的外公也不可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