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甚至还记得,那令人闻之欲醉的酒香,也确实常常期待,再饮一杯麻姑酒。
虽是夫妻,但她是自由之身。
冯蕴没有骗他,直言道:“确有此心。我全副身家都在安渡,大战之下,怕生变故。当然,另一个目的,就是郑寿山。当初我让任汝德牵线,给他好处,便已为今日的策反埋下了种子,该到收获的时候了,请大王准我回去……”
裴獗:“是。”
冯蕴嫣然一笑,目光尖锐地盯住他。
重活一世,不是没有发生过变化。
这是二人从最开始便有的承诺。
活一天算一天。
有一天,美一天。
“你有没有重生,我都会与你成婚。”
可惜,他们所处的当下,天寿二年,还没有麻姑酒。
“喏。”
她没有忘记上辈子郑寿山对李宗训的背叛,也没有忘记自己卖给郑寿山那些用来过冬的煤球,所攒下的交情。
他眼神灼热,微妙地传递着某种变化。冯蕴被他盯着,莫名便心跳加快,耳根仿佛都在隐隐发烫,慌不迭地低头,寻了个话题……
冯蕴浅浅凉笑。
听她提及郑寿山和楚州,裴獗好像没有意外,淡淡点头,“不从楚州借道,葛培来不了那么快……”
心跳急快,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字字尖利。
“怪不得你能提前预知到胡、楚、韩三人的背叛,并定下妙计。所以,你早就怀疑我了,是不是?”
不肯相信天底下竟有这么玄妙的事情,又不得不相信,是真的有人跟她一样重生……
冯蕴推开他的手臂,从他身侧徐徐走过去,仰头望向挂在墙壁上的一幅舆图,眉心微微一拧。
裴獗扬眉。
冯蕴伸手指向舆图。
裴獗眼眸微动,看着她。
一样的重生者。
“是,蕴娘,我也回来了。”
指尖顺着河流走势向东,停留在一块山势地貌上。
却如重锤一般,落在冯蕴的心上。
“在你问我,人可不可以回到过去的那一天……”
“大王?”冯蕴看着她。
她还记得,裴獗说,留在当下才是最好。
裴獗跟她是一样的……
冯蕴又道:“要是北雍军正面迎敌,伤亡必不可少……”
有钱没钱,麻姑要饮。
她慢慢转头,看向裴獗。
“跟我来。”
裴獗眼眸深沉。
冯蕴:“那我三日后便启程?”
好像他常常被人背叛似的。
好似带着刀子。
背叛是人之常情?
这话说得有点别扭。
“大王。”
她方才一时嘴快说出麻姑宴和麻姑酒,就赶紧打住。
重生归来,逆天改命的事,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就已足够令人震惊和害怕。
冯蕴记得那次。
她微微勾唇,瞥他一眼。
裴獗:“兴和七年。”
裴獗嗯声,看脸色没什么不高兴。
“看来近日是冷落了蕴娘。”
她克制着狂乱的心跳,淡淡笑问:
冯蕴瞳孔如遭风暴,整个惊住。
还是恩怨情仇纠缠不清的裴獗。
他慢慢的,掌住冯蕴的削肩,在她身侧坐下,侧目凝视她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冯蕴嘴唇动了动,半晌才抿唇冷笑。
“都下去。”
冯蕴:“你早就怀疑我了。不然也不会在安渡城破后,那般纵着我,又在并州与我成婚……”
慢慢地抬头。
麻姑酒一经问世,就在那个战争频仍的乱世里,掀起了一股“赊酒之风”——
冯蕴问:“郑寿山可有出战?”
然后又想,裴獗没有听过的东西多了。
一旦说开,她肚子里的埋怨潮水似的,一涌而上。
也许是重名了。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她顺势朝裴獗一揖。
冯蕴倒退一步,慢慢地坐回去。
冯蕴:“中京。”
裴獗坐近,一只手将她拥住,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庞,语声低沉,隐隐带有一丝郁气。
“蕴娘既已想好,自行决断便是。”
“不会。”裴獗脸色淡淡的,甚至都没有问冯蕴用什么办法,“世人无非逐利。背叛,是人之常情。”
他指尖有力,掌心很暖,贴在冯蕴的肌肤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
冯蕴:“你何时听来的?”
“我也爱饮麻姑酒。”
就那么失态地看着他,忘了说话,也忘了动弹。
一双大手伸过来,托住她的胳膊。
冯蕴腿脚一软。
裴獗问:“你要回安渡?”
“做什么?杀人灭口?”
裴獗回头睨她,黑眸里有几分笑意。
“换个地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