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沸沸扬扬,很是嘈杂。
冯蕴抬头,冷冷盯住他。
“看来老兄是没听明白,这山匪,正是邺城军乔装……别看郑寿山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在骂娘。咱们花溪长门那位,多仁义啊,大冬天的,直接补足了被劫的货物,又发往了楚州,这份胸襟,高下立见。郑寿山稍一对比,心下便明镜儿似的,那邺城要打西京,你说楚州会不会借道?”
没有人知道,雅间里坐了位小皇帝。总有那么一些喜欢高谈国事的人,讨论起天下局势,分分合合,也说起摇摇欲坠的大晋江山。
冯蕴被一个孩子信任着,内心很是感动,“好孩子。”
“老弟多虑了,我可是刚听人说,李宗训把本家的一个小侄女,嫁给了郑寿山的堂侄。这两家都联姻了,关系能差到哪里去?”
什么话都有人说。
就连雅间里的元尚乙都绷紧了身子。
“雍怀王何等样人?岂能允许小皇帝长大亲政……”
停顿片刻,他才问:“雍怀王想当皇帝吗?”
“本官刚得到消息,有细作在坊间编排雍怀王的是非,引导百姓妄议朝政……是谁,自己站出来。”
这个梁焕章,是新调派来的。
“北边有办法的人家,要么南渡去了,要么都搬了家。别看安渡这欣欣向荣的,一旦开战,这房子铺子庄子,砰,灰飞烟灭……”
“前阵子的事情,你们是没有耳闻吗?节度使郑寿山买的煤球,让山匪劫了,山匪出没的地方,正是李宗训的邺城军驻地……李郑之间的梁子啊,结大了。”
“雍怀王岂能让邺城打到安渡来?我看老兄是杞人忧天了。你们也不看看,邺城朝廷都烂成什么样子了,哪来的本事冲击安渡……”
他的妻子是敖政的堂妹,也算是跟着敖政鸡犬升天,才得了安渡郡都尉这个肥差。
她只看,这个人行事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邺城烂成什么样了?”
叶闯会意,走出去。
不消片刻,叶闯回来了。
世家大族里的人和事,最为复杂,姻亲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认真论起,在一个圈子里跟谁都能扯得上姻亲,她早就不看重这些了。
她要让元尚乙自己去体会。
其实这样的流言,从裴獗被加九锡那天,就层出不穷了,堵是堵不住的。
元尚乙摇摇头。
那李宗训和郑寿山,能不知道吗?
“两军前沿,战火一起,哪里避得开?”
眼看这情形,那几个高谈阔论的人,倒也血性,不肯让旁人代自己受过,推开椅子站到人前。
“这又从何说起?”
“属下明白了。”
“西京和邺城早晚会有一战。”
能让他这么问,肯定不是因为市井里的三言两语。
打砸声越来越近,那些人上楼来了。
“娘子,阿元不想听故事了……”
“喏。”
冯蕴道:“那这种话不可往外说……”
茶寮里都是瓷器瓦罐,乒乒乓乓一阵打砸,碎裂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娘子。”元尚乙抬头看着她,慢慢靠在他身上,却不继续往下说。
这就是市井。
冯蕴朝叶闯使个眼神。
冯蕴揽住他,轻抚一下,摇摇头,没有吭声。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没有人说话。
茶寮里众人跟着一抖。
但身为下属,他也是希望这些人受点教训的。
冯蕴自是满足他,“走。”
冯蕴微微一笑,牵着元尚乙的小手。
她反问:“阿元怎么想?”
这还了得?官差当即上前捉人……
她小声道:“阿元,你相不相信我?”
安渡城里,茶寮酒肆素来热闹,有官差经过,当然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是指认,而是店家在试图申辩。
他道:“是安渡郡都尉,梁焕章。”
都尉是边郡的常设武官,专掌军事,麾下有两千至五千人不等的兵备,归地方管辖,用以维护地方日常。大晋分裂后,安渡郡也算是边郡,安渡里外都有重兵。
冯蕴道:“看看是谁带头抓人,给我带到跟前来……”
冯蕴眉头蹙起,握住元尚乙紧张的小手,她低低唤了声。
冯蕴低头,看着孩子的眼睛,又下意识看了看帘子。
小孩子当然不喜欢吃茶,但他喜欢在茶寮里听书,听那些说书匠讲三教九流,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故事。
“大王今日在何处?”
叶闯愣了一下,摇摇头。
他们才是两口子,王妃不是最应该清楚大王的去向吗,怎么来问他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