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唇边的笑意僵住。
“才将将来,就要回营吗?”
“不是回营。”温行溯说罢沉默片刻,又瞭眼望她,“岁入隆冬,年节将至,我想回去看看。”
冯蕴微怔。
她内心希望温行溯留下来过年。
在她心里,如果一定要论亲情——就是温行溯,也只有温行溯。
那是两世呵护带来的,旁人无法取代的情感。
当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喜欢独处疗伤。
温行溯看她热情的样子,笑了一下。
“不会。怎么会呢?”她低低地笑:“我还有韩阿婆,有小满,阿楼,还有葛广葛义,邢师傅,阿州,还有长门好多好多人……”
“仆女笑娘子。”小满是个胆大的,半分不怕冯蕴,盈盈一福,便带着东西溜走了。
早一天晚一天,没有区别。
冯蕴没说话。
冯蕴问:“回哪里?”
她拿起一看。
冯蕴笑了起来。
少一分太浅。
如今的他们,不好,不坏。
以前每次说到嫂子,温行溯都是不置可否,让她常常担心,这个兄长要成铁光棍。
钱三牛替他沏好茶,退到门口。
“送到城里去找个好的匠人,裱起来。”
元尚乙的小脑袋轻轻摇了摇,“我们都回京了,娘子便一个人留下来过年,会很寂寞的。阿元想多陪陪你……”
“我不知乐正子,不懂平复帖。”
小满跑来告诉她。
他是个很听话的小孩,也清楚自己的责任,很少任性,很少恣意妄为,哪怕他已贵为皇帝。
看到她,二话不说就扑上来,将人抱住。
“好,我明日就跟林女史说,过年前不让阿元读书了。你放心,我有办法说服她的。”
“腰腰不跟回去过年?”
左仲抬眸应是。
冯蕴看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笑起来。
她打起精神,去了书斋。
快过年了,手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跟着他的兄弟,也不能让人家英雄白干活,该给的要给,该赏的要赏,这些都得盘算一下。
温行溯注视着她,浅浅地笑。
一切如她当初所愿。
说罢,他再次将冯蕴搂紧。
裴獗抬头,左仲又道:“一回屋就阖上了门,把仆女都屏退出来。听房里的人说,似有不悦。”
“回去也好,眼看你那些兄弟都成家立业有了子嗣,你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这次回去,他们肯定会为兄长张罗嫂子……”
裴獗端起茶盏,默默端详。
还是忍不住的嘴碎。
这样便是正正好吧?
他猛然察觉“哭”这个比喻不适合大王。
纪佑怕他的眼神,搔了搔脑袋。
冯蕴心里像被温柔的羽毛拂过,情不自禁又笑了起来。
“知道了。下去吧。”
尽管昨夜才颠鸾倒凤温存一宿,裴獗却半个字都没有提。她嘴角微微抿了抿,笑道:
“抛开羁绊,各取所需。不入后宅,不孕子嗣。相处时尽欢,分开后不缠……”
没有大兄的年节,不完整。
她一直想要跟他保持距离,最讨厌他管束,更不愿随他回府……
他怎可背弃承诺,要求她那么多?-
腊月里寒风萧瑟。
年后,她还要新开一个工坊,事情多得忙不过来,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娘子,你去跟林女史说说,回京前我不读书了行不行?”
冯蕴有些心疼他。
冯蕴哼笑,“惯得毛病。”
-
冯蕴没有想到,回京的正式消息,最先是从元尚乙的嘴里听到的。
“跑这么快做甚?看把脸吹得冰冷冷的,再出一身汗,仔细着了凉,又得让林女史说你……”
但温行溯还是从她眼里看到一丝暗色。
-
总是有一些离别,让人伤感。
裴獗从不纠正他。
“我总让兄长为难。”
冯蕴沉默一下,弯腰将孩子抱起来,坐在软榻上,摸摸他冰冷的小脸。
大兄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有家人的。
冯蕴嗯声。
横竖都是要走的。
元尚乙眸子垂了垂,“林女史说,她看到了御驾回京的章程和名册……上面没有娘子。”
“有腰腰这句话,尽够了。”
更何况,对温行溯回去她有些担忧。
“好好好,阿元说不一样,就不一样。但书还是要读的……”
他跟着裴獗很久了,但说到冯蕴,还是会用“我们娘子”来称呼,好像他一直是冯蕴的人。
裴獗抬头看他。
她说得轻描淡写。
小满低低地笑,“喏。”
冯蕴心疼他。
又赶紧补充道:“王妃很关心大王的。我听阿楼说,大王在苍岩山失踪,王妃连续派了好几拨人打听消息,还求到淳于世子面前……”
元尚乙的小脑袋耷拉下来,“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在安渡,都要让我回京。他们说,皇帝就该坐在金銮殿上……”
“大概还没有来得及说。陛下来花溪这么久了,没理由过年也不回去,何况端太后还在西京,孝道也是要尽的。大王也不能久不还朝,一直留在安渡处理政务,回京是对的,正该如此。”
左仲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快,愣愣抬头看他一眼,才又领命下去。
元尚乙撇着嘴道:“我想陪着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