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略带尖哑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威仪,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村里已经住了一位隐居养病的皇帝和陪儿子就诊的大长公主了,怎么又来了太后懿旨?
虽说大人物见多了,但还是挡不住村人的好奇。
一群人齐刷刷回头,宛若划出的一条人浪,直直朝村道看去——
冯蕴也没有耽误,吩咐邢丙看好陈夫人这一群人,连忙放下手炉起身,整理好衣裳,走到台阶的下方相迎。
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是一个人,而是三四个。
冯蕴定睛看去,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行首之人是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徐永时,还是略略吃了一惊。
“我还有点小事要办,容后再来请安,怠慢公公,见谅。”
对她生笞继母的行为,围观的人群里,看法是不一致的,各有各的见解,甚至南辕北辙。
不说阿母,就连他都可以随意在长姊面前发火,而她从不敢还嘴。
这是又要做第一个女长史了?
可她去做长史,里正谁人来做?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徐永顿了顿,慢慢抿唇,耷着眼皮,慢条斯理地往下念。
以晋旧制,百户为一里,十里为一亭,十亭才为一乡……
冯梁闭嘴的速度堪比冯蕴下令的速度。
这一天,陈夫人是被人抬着丢到马车上的,冯蕴为免吓到村里的小孩,让人为她裹了一条毯子,遮挡屁丨股上的血迹。
就连冯贞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冯十二娘之母。”
当然,这是喜上加喜。
他羞愧地咬着下唇,盯着冯蕴摇摇头:
“你不是我的长姊,你是恶魔,你是会吃人的恶魔。”
徐永哦一声,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冯蕴平静地看着他,冷冷道:“有骨气,你就替你娘受这五十笞。我便饶了她。如何?”
她又将方才的说辞在徐永面前说了一遍。
“徐公公救命啊!”
众人见她如此,好像这才明白过来。
冯蕴喜欢占足了理再动手,这一局打得很爽快。
村里人的眼睛陡的增大。
他皱了皱眉,接着念出一串赏赐的财物清单,然后略略停顿,抬眼看向冯蕴,合上绢帛双手递上。
花溪乡了?
徐永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细长脸,白皙、清瘦,比冯蕴想象的年纪更轻,但行事却极为沉稳,跃下马来,二话不说,先向冯蕴行礼。
“恶毒继母。”
“夫人,杂家只是一个……太监。”
徐永瞥来一眼,失笑。
二锦:是的,从前有个弼马瘟,很是出名。
那冯蕴早早知情,不也寻常?
冯蕴的目光在他和陈夫人中间巡视一遍,唇角微掀,慢慢补充四个字。
长门摆神台香案的用意,为正村规,也是为了等着这一道旨意啊。
四周一片哗然。
徐永眉头微蹙,半晌,才回视陈夫人。
她朝徐永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王妃自便,小人便敬谢了。”
冯蕴客气地还礼,微笑道:“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公公见谅。”
冯蕴微微一笑。
“太后殿下另有口谕,望冯长史悉心辅佐雍怀王,共扶大晋江山。”
很明显,这些出自雍怀王的授意。
从陈夫人到侍从,各笞五十,一个都没有少。
“乡正乡亲,好。”
只有陈夫人的一双子女和随身的四个仆女,躲过了一劫。
当初缇骑司的韦铮曾经告诉过她。
马车离开花溪,陈夫人仍然在骂。
老天!
村人很兴奋。
从此花溪乡得是多大啊。
“乡正娘子?”
冯蕴:我看到了,有读友说,把我的名字看成了马瘟……
人群略一惊怔。
“太后懿旨,花溪自长河开凿,人口陡增,其旧制已多有不便,此旨,特升花溪村为花溪乡,由冯氏兼任首位乡正,治理花溪,以彰其德。”
当今的太后殿下就是一个提线木偶。别看她一道旨意下来给了冯蕴,给了花溪村天大的好处,但她的心里未必想这么做……
但令人惊讶的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居然生生受了五十笞,没有因疼痛而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