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蕴思考了很久。
要不是捏信的手微微收紧,眼眸黑亮幽深,几乎要让人以为她对此事全无反应。
“这便是世子想带我去云川的原因?”
淳于焰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神色淡淡。
“隧道尚未通畅,云川仍需你助力。石墨制成煤球之法,你也不曾透露,我不想这桩买卖再出半分差池。”
他绝口不提关心。
傲骄的外表掩饰着内心的不自在。
冯蕴没什么表情变化,翻来覆去地看着信函上的标记,好像是为了确认信件内容的真实性。
这一类密信为避免被人利用,都会在某个地方做一个只有自己人明白的徽记。
这封信也一样。
冯蕴看到信封内衬一个小小的火焰。
显然,他让她亲眼看见,而不是口述的原因,便是为了取信于她。
换言之,信件内容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冯蕴的目光在信上停顿片刻,随后淡淡一笑,“苍岩山路途遥远,到底发生什么,犹未可知,我要是这般走了,说不定正中有心人下怀。”
淳于焰心头微微一动。
“你不信我?”
冯蕴摇头,“我信世子是一番好意。”
她将信还到淳于焰的手上,同时朝他福了福身。
“但临阵脱逃,世子觉得我还是冯十二娘吗?”
淳于焰眉头一皱。
“你对裴妄之就这么有信心?”
“不瞒世子,我早就想好了,本就不该全仗着他。靠山山倒,靠树树摇,无论如何,还得靠自己。”
她语气平静地说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详细问了淳于焰隧道开凿的情况,借了纸笔写下她的想法,再递回去。
“要是仍有问题,我四月下旬会去一趟云川。”
直到脚步声远去,淳于焰才回过神来。
她真的走了。
不留余地。
甚至看不出她有什么紧张和担心……
到底是太相信裴獗的实力,还是这妇人的心,实在太狠?
淳于焰心里颇不是滋味。
莫名苦涩,又隐隐对她生出几分敬意。
裴獗要是倒了,对她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可冯十二啊,天塌了,好似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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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蕴回到庄子的时候,冯梁刚从村学里回来,大白天的不读书,在院子里胡搅蛮缠,硬要人带他去骑马,平常冯蕴都不惯他,莫说这个时候。
她直接让人将冯家派来的仆役叫过来。
“把冯家小公子和小女郎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即刻、马上带着他们滚回并州。”
仆役们顿时大惊失色。
看着冯蕴稳坐上位,面无表情的样子,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反驳,半晌才拱手作揖,嘴唇哆哆唆嗦地,话都说不明白。
“娘子,你,你行行好,就这样回去,小的们可交不了差啊……”
冯蕴摆摆手,声音清冷。
“限一个时辰,带走。”
一个时辰?
这刚到饭点,是吃饭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们啊。
仆从们脸色铁青,一个比一个难看。
冯贞嘤嘤地哭了起来,不停地抽泣。
冯梁却是乐坏了。
“可以回家了,阿贞,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小屁孩子什么都不懂,在院子里撒着慌地奔跑,跳跃,满是逃出囚笼的兴奋。
仆从们一看主子这样,更是绝望。
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个人大着胆子相问:“那府君送来的束脩,可否请娘子退还……”
冯蕴勾了勾唇,“子弟不思进学,非为师者不肯授,你听说哪个有脸退还束脩的吗?”
仆从们哑口无言。
每个字听着都那么令人生气。
可每个字都无法反驳。
冯贞年岁小,还听话一些,冯梁这阵子简直就是要作翻天了。
如今想来,这小子不简单,说不定就是为了早点被冯蕴打包回并州,才这么放肆的。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冯蕴还坐在书房里思考,小满默默地进来了,不时抬头看她,却一声不吭。
冯蕴横了她一眼。
“想把你弟弟留下来?”
小满原本还有些踌躇,不知道怎么开口,乍然听到冯蕴的询问,整个人便惊呆了。
“娘子是如何知道的?”
冯蕴看着她。
“你在我身边侍候,没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事情,除了你那个弟弟……”
小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娘子英明。仆女是想将炎生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