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秦王在西京称帝,改元天寿,其养母端太妃,被尊为皇太后。
皇太后坐镇西京,发布的第一道懿旨,便是捉拿丞相李宗训。
称其结党弄权,矫诏篡位,事情败露后,又纵火焚烧中京皇城,毁了祖宗基业,再不顾廉耻逃往邺城,勾结相州节度使葛培,反叛朝廷,实为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第二道懿旨,是嘉奖雍怀王裴獗,举兵勤王,护驾出京,功在社稷,择日加九锡之礼,并称皇帝尚幼,自己又不通朝事,恳请雍怀王为小皇帝辅政。
几乎同一时间,李宗训扶植汝南王之子元硕,在邺城称帝,改元淳德,尊李桑若为皇太后,自称“承兴和帝大统”,同时也下了两道懿旨。
一旨称西京是“伪朝廷”,裴獗是“乱臣贼子”,不顾大晋江山,挟皇子举旗造反,司马昭之心,等整肃旧部,必肃清乱党,一统大晋河山。
第二旨,便是号召大晋旧部前来襄助,许以高官厚禄,等着“万众归心,共讨反贼裴獗”。
一国两朝廷,各说各话。
两个小皇帝,各自为政。
消息传出,举世哗然。
齐对晋的内乱,自然是喜大于忧,大晋一分为二,正是萧呈朝廷对内发展的大好时机。
台城的大街小巷,炮仗声一天赛一天热闹,百姓敲锣打鼓,欢欣雀跃,朝堂上更是幸甚之言无数,个个等着大展拳脚。
与此同时,诛奸佞,杀小人的声音遍及北雍军,治下百姓纷纷唾骂李氏朝廷“无淳亦无德”,却往脸上贴金。
世人都认为裴獗会一鼓作气,讨伐李宗训。
不料,他安顿好西京朝廷和派兵驻防,没有休息片刻,就率五万精兵前往西北,抵御来犯的北戎部落。
裴獗的信件,迟了十日才传到安渡,是由左仲亲自带过来的。
左仲赶到安渡城的时候,冯蕴正坐在玉堂春里,隔着一道帘子,听外面食客的议论。
“雍怀王当真了得,一万北雍军力克十万禁军,生生逼得李宗训败走邺城,不得不跪求以前半眼都瞧不上的堂姐夫葛培……”
“丢人,丢人了。”
“这一朝李宗训输得彻底,往后咱们安渡也算是平安渡过危机了……”
“那是,安渡郡一直被李氏父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要是当真由着他扶植的傀儡皇帝登基,我们哪里还有活路,早晚得折在他手上……”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诸兄,大可多饮几杯,共庆新君登基。”
“奉劝诸位兄台,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放眼一望,还有毗邻邺城的大片土地在李宗训的实控之中,这老小子是个有头脑的,葛培也非池中之物,二人强强联合,有地有兵,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有地有兵又如何?”
“有地有兵,把皇太后和小皇帝攥在手里,李宗训便算是拿住了大晋的名分。西京朝廷和邺城朝廷,哪个是正统,还有得一说呢?”
“哪个是正统,拳头说话。北雍军可不是吃素的,雍怀王可以把李宗训逼离中京,也可以杀到邺城,将他逼入黄泉路……”
“那也得西京朝廷齐心才行啊?诸位还没有看明白吗?别看西京朝廷还姓元,可六岁的小皇帝穿上了龙袍,也照样是傀儡。西京朝廷真正的主人是雍怀王啊,和邺城朝廷有什么区别?”
“兄台,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雍怀王护卫国朝命脉,厥功至伟,全让你说成了一片私心,小心祸从口出!”
“失言,失言……”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
人们说到兴奋处,口沫横飞,恨不得爬到桌子上,把对方说服……
冯蕴端坐着,刚夹起一块笋片,葛广便匆匆进来,小声道:
“左侍卫来了。”
冯蕴抬头:“人呢?”
葛广恭声应答:“在外面拴马。”
冯蕴唔一声,顿了片刻,才将笋片放入嘴里。
这是笋干泡发的,还保持着鲜嫩的口感,她细嚼慢咽,微眯着眼,很是惬意。
左仲进门便看到她慢条斯理的模样,什么都没有做,就开始心虚。
“属下见过王妃。”
他想到裴獗临行前的交待,务必不能让王妃心生不悦,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想了一路的说辞,到了嘴边全然用不上。
乖乖的,他双手呈上裴獗的信件,嘴里只剩一句。
“大王的信,请王妃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