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也是用姚崇,张说的事来告诉自己,老夫防着你一手呢。就如同姚崇防着张说一样。
可是林延潮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陆光祖对自己如此忌惮。
为官资历,朝中人脉,以及吏部礼部手中所掌权力,自己与他陆光祖相较,二人权势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陆光祖真要入阁拜相,自己争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陆光祖忌惮自己理由何在?
林延潮有些疑惑,看了陆光祖一眼。
陆光祖笑了笑,这时候天已是慢慢暗下,紫禁城内已经有提着灯笼出入的宫人了。
林延潮看了一眼天色,陡然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为何陆光祖如此忌惮自己了。
那就是圣意啊!
虽说论权势自己远不及陆光祖,但天子相较陆光祖却更青睐于自己。
这一次若是王家屏辞相,那么必然增补内阁大学士。
若是陆光祖有意亲自下场角逐宰相之位,以他吏部尚书的身份,肯定是众望所归。
而自己则不好说,万一廷推名单上有自己,虽说名次上自己肯定是不如陆光祖,但是天子完全可以绕过陆光祖,不选正推而改用陪推。
如此陆光祖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因此对陆光祖而言,他必须将自己按住。
所以他之前在千步廊时,是试探自己有没有角逐内阁大学士的想法,万一自己稍露口风谈及自己眼下有意角逐内阁大学士,那么二人从此就是政敌了。
别看现在林延潮与陆光祖是无冤无仇,但官场上哪里讲这些。
唐朝时李适之拜相后,李林甫担心与他争权,于是告诉他华山有矿,你可以告诉皇帝。
李适之告诉唐玄宗后,唐玄宗问李林甫,李林甫告诉唐玄宗说,这事我早就知道了,但华山是陛下是本命山,有王气所在,不宜开凿,所以就没有告诉你。从此唐玄宗就疏远了李适之。
李林甫与李适之并无私怨,之所以要害他只是怕他妨碍了自己的权力而已。
所以林延潮若在陆光祖面前露出了入阁的想法,那么下面都不要再问了,从此二人就是政敌。
方才是试探,而这一次则是警告了。
现在王家屏若要辞相,那么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动心,而有了入阁拜相的想法。
这个想法是人之常情,对于陆光祖而言十分危险,他若不出手对付林延潮,那么林延潮将来就要出手对付他。
明白了陆光祖的意思,林延潮不由一笑,直接开门见山地反问:“太宰请我写碑文,莫非是怕林某学张说不成?”
却说乾清宫里。
天子坐于御案后正阅读奏章。
写了片刻后,天子忽然停下向一旁的张诚问道:“张伴伴,你说方才王家屏谏朕的话,有没有道理?朕近来于朝政是不是有所懈怠呢?”
张诚闻言垂下头道:“陛下,内臣觉得方才是王先生他……他有些方寸大乱,故而口不择言,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天子摇了摇头道:“不,当年王先生为朕讲官时,朕还是很喜欢听他为朕讲经论史的,但自他入阁后却一度两次封还朕的圣旨,朕对他十分失望……”
天子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然后道:“朕实有些惫了,这些国事实是千条万绪,朕治国何尝能够真正治事,不过治人而已,然后再用人治事。王先生若去,朕不知可以将国事托付何人?罢了,张诚,你将奏章念给朕听,朕合一合眼睛!”
说到这里,天子往御椅上一靠。
而张诚领旨后捧起天子面前的奏章念道:“礼部尚书林延潮上疏,会试在即,礼部条议科场规则六章如下。
一正文体,非纯正典雅者不收。
二议程录,悉用士子原文。
三专阅卷,考官必阅经。
四别字号,五经卷号不得相混。
五核墨卷,真草不全者不得中式。
六公填榜,析卷时不得随意引嫌更改。
天子闭着眼睛道:“朕昨日才让礼部议会试之事,这么快就议出来了?”
“回禀陛下,自林延潮任礼部尚书后上疏甚勤,经常三日一小疏,五日一大疏,都也并非滥奏,都是迫切之事,对于陛下下部的批示,礼部不出二日必有章程回禀。”
天子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道:“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