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在这个时候称病,一来在廷议中被许国,石星联手压得毫无伸展的余地。
二来等局势变幻。
自己这一次公然跳反,与郑贵妃扯破脸,等于将来是站在了太子,以及清议的一边。但对于皇帝而言,等于让祸水东引,将不册立太子的锅让郑贵妃来背上。
就如同武则天假意要将皇位传给武三思如出一辙。
等朝野舆论将对东宫未册立的不满从天子转过郑贵妃身上时,天子就知道感激谁了。
但这时候林延潮还是先避避风头再说。
果真到了数日前,天子派中官来林延潮府上探视,就是看他病好了没有。
林延潮得中官探望后,内阁立即就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当即请林延潮回衙视事。
林延潮已是同意了,称自己愿意带病上岗,继续报效朝廷。
林延潮才答允没两日,胡汝宁急匆匆地赶到他的府上,然后将罗大紘之事告诉了林延潮。
林延潮闻言是吃了一惊,他以为自己将郑贵妃拿出来,申时行即不会因册立东宫的事背锅,哪里知道这一份从宫里泄露出来的密揭,导致申时行政治生涯最大危机。
据胡汝宁说,当时内阁将密揭给礼科时是混在公文中传过去,许国并不在阁。
但林延潮觉得此事十有八九就是许国干的。
天子不满意许国这一次上疏,所以将申时行的密揭送回内阁让许国看看,让他向即将成为前任的首辅学学如何辅佐天子,天子与阁臣之间的密揭往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次辅许国在天子的允许下看首辅申时行的密揭也不是不行。
但是天子并没有让许国把密揭发六科啊!
这完全是自作主张,而不是失误。
这就是掀盖子了。
林延潮听了胡汝宁的禀告,踱步了一阵。
胡汝宁道:“大宗伯,你看相爷的声誉就在此刻,不知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若此密揭公开后果不堪设想!”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罗大紘已是说了出去,如何能人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此事是按不下了。”
“那当如何是好?此事出在礼科,我又如何向相爷交代”胡汝宁长叹一声。。
林延潮想起了之前许国在天子面前打自己小报告的事,不由眼神一厉道:“此事是许次辅耍弄阴谋诡计,他想逼相爷立即致仕,然后取而代之。”
“不错,自从相爷上疏致仕以来,他对相爷可是愈加不满。只是还没有扯破脸就是。”
林延潮道:“为今之计要想扳回这一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由你上疏弹劾许国!”
“大宗伯?”
林延潮站起身来,手按其肩道:“我知弹劾大臣,必反受其责的道理,但此事我会在背后给你撑腰。”
“再说你不上疏如何向相爷证明你的清白。”
胡汝宁由起初的慌张过后,终于有所决断道:“下官为官至今深受相爷的大恩,眼下也是报答的时候了,大宗伯要我怎么上疏弹劾?”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
次日,礼科给事中罗大紘弹劾申时行首尾两端,而礼科都给事中胡汝宁则上疏弹劾次辅许国。
首辅次辅同一天遭到弹劾,也是少有的事。
胡汝宁弹劾许国与‘首臣时行不协,彼此相伐,以密揭抄发六科为排挤。’
二疏上后,申时行,许国一并上疏求退。
申时行上疏当然继续请求致仕,天子好生安慰了几句,并将罗大紘贬官杂职远方,永不升迁。
而许国上疏求去同时说自己与申时行并没有半点不和,而且关系好着呢。对于密揭发往六科的事,他亲口承认了,他说自己给申时行署名的,但当时申时行在生病,自己怕耽误明年册立国本,所以不经询问先给他署名了,以免错过册立太子的时期。至于他将密揭发往六科,也是认为国本的事,天下都关心很久了,把这件事公开来说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听许国如此直白的承认,天子也很有意思当即在批复中回到,卿之忠诚直亮,遇事则言,不存形迹,朕早已知道了,先留在内阁辅事吧,国家现在还缺不了你。
明眼人看出,对于申时行的弹劾,天子是重责贬官罗大紘。
而对于胡汝宁弹劾许国,天子是一点也没怪他。天子心底对于两位首辅的态度不同,满朝官员也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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