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道:“确实,这一次我从苏州来京,得知苏州民怨沸腾,原因正在于申吴县的家人亲戚在家里明目张胆抢夺民财,霸占产业,因为此事闹得民怨沸腾。吴县知县周应鳌偏袒申家,结果此案被上控至府衙,幸得苏州推官袁礼卿受理,并得苏州知府石汝重仗义执法,将申时行之舅吴之桢,其家人申炳一并押入大牢。”
“好,大快人心!”
“当饮一杯!”
乐新炉,罗大紘都是大笑。
片刻后汤显祖又道:“但是我却得知申时行改令心腹李涞为应天巡抚治吴,似要不利于石知府啊!不少苏州父老都是替石知府担心啊。”
罗大紘道:“元辅如此私心家人,实令清议咋舌。若是邹先生在朝必然直疏抨击,看看那申吴县还有何面目继续执政。”
乐新炉道:“此事不能隐之,必须伸张,让天下百姓知道申吴县的丑事。”
汤显祖道:“乐兄不可,你现在已被东厂盯上……”
乐新炉道:“这有何妨,只要能让申吴县去位,那么朝堂上必是一新。”
罗大紘道:“乐兄尽管去做,吾在朝堂上再替你声张。”
汤显祖深觉得罗大紘,乐新炉二人彼此意气期许,正是响当当亮堂堂的正人君子。
汤显祖当即道:“乐兄,罗大人,汤某虽然不才,但愿意尽一臂之力。”
“不可,不可。”
“此事你千万莫要牵扯进来,没看见东厂已是盯上乐兄了吗?风险太大。”
汤显祖这么说,得到了罗大紘的反对。
汤显祖当即起身道:“当年燕京时报之事,汤某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今日再死一次又有何妨,罗大人,乐兄,你说的对,今日正义不得伸张,就在于庙堂上邪恶难去,申吴县的家人在老家横行霸道,这是汤某亲眼所见的,如此想来其人为相也是个奸恶之徒。”
“只要能除去申吴县,汤某再所不辞。”
听汤显祖此言,罗大紘,乐新炉二人又劝了几句,但见劝不动汤显祖。
罗大紘叹道:“那么好吧,就由罗某出面在朝堂上联络言官,乐兄联络在野的有识之士,而义乃就收罗申吴县的罪证,这一次我们要让申吴县罢相回家。”
“正是如此。”
这时候汤显祖又喝了几杯,顿时觉得慷慨激昂,意气万丈,以往他写传奇将情绪化入,每逢本上有贪官污吏,都恨不得当场化身为钦差按臣,当场惩奸除恶,为民请命。
今日他能得此机会为国除贼,特别是为铲除申时行这样高居庙堂之上窃国大盗尽一份力,那当是多么值得大书特书之事,比写了十本传奇还是痛快。
片刻后汤显祖辞别了二人,穿上蓑衣斗笠走到了雨中。
罗大紘看着汤显祖的背影,目光深邃。
乐新炉突道:“匡吾为何要将义乃拉近这局里来呢?他可是乐某十几年的好友啊。”
罗大紘道:“成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小节,只要能扳倒申时行,纵然是罗某乌纱落地又有什么呢?”
乐新炉道:“但是义乃能帮得上多少忙?”
罗大紘道:“此人是林侯官,郭美命的好友,当年禁报时,他逃了出去,后来林侯官得势后他虽是远离,但交情仍在。而今只要在此事牵扯上他,必会让申吴县对林侯官生出猜忌。”
乐新炉问道:“二人生出猜忌于大局有什么好处?”
罗大紘道:“近来我与赵宗伯,邹先生都有书信来往,他们都赞林侯官为官有清望,又是难得的治国之才,至于顾先生对林侯官面上不以为然,但心底实是佩服。但美中不足就是林侯官太过阿附申吴县了。”
乐新炉闻言道:“所以罗大人的意思,就是要将林侯官拉到我们这一边。”
罗大紘点点头道:“没错,只要他能与申吴县,许新安划清界限,将来我与赵宗伯,邹顾两位先生就可以在朝野上为他高呼。就算不能入阁,以他现今的地位,也是能够一壮我们的声势。”
“那么此事邹先生,顾先生知道吗?”
罗大紘点点头道:“略知一二。当然邹先生还是更期望,林侯官能主动弃暗投明。”
“至于顾先生则觉得此人功名心太重,心底还指望着将来有朝一日申吴县会推举他入阁。”
“但是邹先生早说了,天子不会再允许本朝再有个如张江陵的宰相,故而以林侯官的性子,天子绝不会让他入阁,就算申吴县推举了也是无用。倒不如我等形成舆论,若满朝皆许,天下之人都极力推举,那时纵然是天子也不敢忽视清议。”
乐新炉闻言点点头道:“高,实在是高明。罗大人这么一说,我就都懂了。”
罗大紘道:“是啊,自古为宰相者,多是出自天子所授,少有百官所举。天子所授,又怎么能期望他可以置身于纲常天道之中,约礼天子。故为宰相者必由百官所推,不可由上意所出。”
“而当今之才,若论众望所归,能被百官推举者,唯有林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