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之内两个大套间,都是身为正堂的林延潮平日办公休息之处。
说实话一个套间已经足够宽敞,但是没办法,衙门必须给配啊。前吏部尚书王国光都拿了朝廷一万两银修火房,自己用三间火房也是无妨。
所以两个套间,靠中间的作为林延潮退堂后办公之用,此间桌椅书架一应俱全。
两件案桌,一件上面摆放多是案牍,看来是日常处理公文之用。
另一件书案以屏风围之,笔筒笔架里搁了不少大毫笔,都可作挥毫之用。平日有闲暇的时候,官员完全可以在此作字作画。
案桌以一山水画屏隔之,另一面则摆放着六间大书架,上面堆满卷宗,书籍。书架旁还有张可坐可躺的罗汉床,是作看书之用。
靠东首,也就是最里侧的套间就是休息处。
里间中置睡床,睡床周壁以刺绣为之,犹如室中之室,床榻旁还有长脚踏,座地衣架,矮柜,衣箱靠墙还设一几案,上有花瓶香炉,几案旁还有高面盆架,上置面盆可作洗漱之用。
这布置与富贵人家之卧室布置相差无几,平时林延潮有意完全可以在此睡个把时辰的午觉。
林延潮也是感慨,身为官吏千万不要和部堂大人拼什么996。
部堂出行有八抬大轿,出行完全可以在轿里休息,而你只有两条腿。至于部堂平日在衙有大床可以休息,而你只能伏案迷瞪片刻。
林延潮脱下官帽,休息片刻,就听外间属吏禀告说是堂厨送中饭来了。
林延潮道了一声,当即几名厨役将食案,摆在公案旁的一张长几上。
林延潮看了午饭,小菜有两碗,主菜是鱼一条,鸡半只,炙羊肉一盘,主食是米饭一碗,另有茶和蔬果。
一旁厨役恭恭敬敬地站着,林延潮笑了笑道:“这菜还算是丰盛,有心了。”
那厨役连忙道:“小人什么事都不知道,只知为部堂大人尽心。”
林延潮点了点头道:“你有这忠心很好,我问你衙门里的规矩,还是三堂火房可用小灶吗?”
厨役禀道:“回禀部堂大人,正是如此,大人平日爱吃什么,尽管吩咐小人,小人竭力为部堂大人烹制。”
林延潮摆了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问你左右二堂的堂餐如何?”
厨役想了想当即如实禀告道:“右堂的赵宗伯向来没有吩咐,平日官员的公膳是什么,右堂就用什么。而左堂的黄宗伯喜素,不喜荤,故而平日堂餐都作些清淡的。”
林延潮心想,从小事上看黄凤翔,赵用贤二人为官都可谓清廉。
看着对方一脸忐忑的样子,林延潮笑了笑道:“无妨,我就是问一问。衙门现在用度紧张,但下面官员们的公膳却需更加用心。”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我当年任右侍郎时,听闻仪制司有一位主事,无论休沐在家还是在外办事,就算风雨交加每日午后必定到衙,初时我不解,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午时这一顿堂餐。”
“本部堂不是笑他,这位主事家里有老母妻儿奉养,但为官十分廉洁,他来衙门就是为了这一顿不用花钱堂餐,吃不完可也带回家中奉给亲人。所以由此事,你可知道这堂餐对于一名官员而言如何重要了。”
厨役闻言身躯一震,他没料到平日这为人看轻的烧饭杂役,在林延潮眼中竟是如此重要。
当即这名厨役无比感动,认真地道:“是,部堂大人,小人以后一定尽心去办。”
林延潮点点头,然后指着案上道:“有鱼,有鸡,有羊太奢了,本部堂也与黄宗伯一样喜欢清淡,以后荤菜只要一样,素菜倒可以添一样,再多了就浪费了。”
林延潮这几年养尊处优太过,导致身材有些向赵用贤,甚至天子靠拢的趋势,所以还是少吃点肉才行。
“是,部堂大人。”这名厨役一脸惭愧。
“另外本部堂也没有饭前饭后喝茶的习惯,茶水自会问茶房取。”
林延潮深觉得古人生活习惯不健康,总喜欢饭前饭后饮茶,而且还是浓茶。
历史上曾国藩的弟弟曾国荃在他家住。曾国荃喜欢浓茶,饭前喝了一盏茶,饭后还要另泡新茶。当时曾国藩的夫人不懂,只是饭后给他原先泡的茶添了开水。因此此事曾国荃觉得兄嫂看不起自己,差一点闹得兄弟失和。
晚上部内设宴为林延潮新任接风。
宴后林延潮乘轿回府,一到了府上陈济川即来禀告言:“启禀老爷,那个钟骡子快被饿死了。”
林延潮自是知道这钟骡子就是运河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通过丘明山引荐想要投靠自己麾下。
没料到这钟骡子来见林延潮,却被林延潮给拘押,关了半个多月功夫。
现在居然要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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