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舒弘志只看到了林延潮,故而以为林延潮只看到了他背后的父亲,却没料到林延潮却从没有看到舒家。
舒弘志走后,林延潮笑了笑,此子看来此来别有用心,不过也是无妨。
话说回来,礼部侍郎的事,确实舒弘志帮得上忙。
因为礼部侍郎这个位子不同于詹事府少詹事,也不同于知府的任命。
知府任命经过吏部部推。
少詹事则是内阁阁推任命。
说是部推,阁推,但其实就是申时行的一句话而已。
但是礼部侍郎位列廷臣,乃是正三品,必须经过九卿会推。
所谓九卿会推就是六部尚书,左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九卿,外加三位内阁大学士,一共十二人公推。
官职空缺一人,最少公推两人,空缺两人,则最少公推三人,公推完留下候选的名字,呈报天子圈用。
到了九卿出缺,就是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公推。
而内阁大学士,礼部吏部官员空缺,则由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公推。
这个是明朝的会推制度,因为天子很少会特旨提拔官员。这与清朝不一样,朝廷大臣的任命还是由皇帝说的算。
而明朝官员推举皇帝说得不算,同样也不能轮到首辅说得算。
公推就是对宰相权力的限制,当然这样看人,张居正在位时公推也就是个摆设,但现在呢?
申时行就没有办法把九卿会推弄成自己说的算,若真有这天,天子也容不下申时行了。
所以林延潮必须要计算票数的时候了。
现在的九卿中的礼部尚书沈鲤,户部尚书宋纁,兵部尚书严清,工部尚书舒应龙,大理寺卿孙丕扬,通政使张孟男,要么是中立要么就不站在申时行这边。
在九卿会推时他们会投自己一票吗?
就在万历十五年的年末之时,礼部左侍郎王弘诲被任命詹事府詹事,掌府事。
而原礼部右侍郎于慎行被任命为礼部左侍郎。
礼部右侍郎之位出缺。
而这时候暗中蓄势已久的各官员,也终于亮出了各自的底牌。
一顶轿子停在了张鲸府邸。
此人正是工部尚书舒应龙。
舒应龙与其子一样都是年少及第,眼下虽任二品大员,但却是正值盛年。
舒应龙投靠张鲸看起来颇为令人不耻,但这是很正常的事,官员在朝中不能没有靠山,当初兵部尚书张学颜还与张鲸兄弟相称。
不过张鲸还未上位时,舒应龙一路升迁,除了任吏部文选司郎中的亲家外,更重要是他凭的是出色的政绩,本身也是一位极出色的干臣。
但现在到了他这个位子,也并非事事由心,照样要听人差遣。
通禀后,张鲸府的下人对舒应龙道:“舒尚书,客厅里请!”
听说张鲸没有出来迎自己,舒应龙心底不舒服。
但是他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点了点头,捋了捋胡须就步入府内。
客厅里张鲸高坐椅上自顾喝着茶,舒应龙一见即拜道:“舒应龙拜见督公!”
张鲸早知舒应龙入内,故意装着没看见,见对方参拜,他立即起身搀扶笑着道:“失礼,失礼,怎么敢有劳舒兄行此大礼,来,这边坐。”
张鲸身上扑着香粉,舒应龙却丝毫不以为忤,谦让了一阵后,他挨着张鲸身旁坐下。
寒暄一阵后,舒应龙道出来意。
张鲸道:“这一次礼部侍郎出缺,舒兄有意替蒋太常奔走?”
舒应龙正要起身回禀,张鲸笑着道:“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舒应龙重新坐下道:“舒某当年这一路为官,多亏亲家提携,亲家当年为言道弹劾辞官,舒某一直为他愤愤不平,现在时过境迁,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舒某愿为他向公公求一求,提携一二,如此我们舒蒋两家感激不尽。”
张鲸闻言笑了笑道:“这不容易啊,这礼部侍郎多少人盯着这位子,你要为你亲家奔走……”
舒应龙道:“公公帮了我们舒家多次,舒某感激不尽,若这一次能再帮这一次,我们舒蒋两家必有重礼奉上。”
说完舒应龙拿起出一个单子。
张鲸眼睛一眯但见头一行就是写着‘纹银两万两’。
张鲸见此心底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舒应龙又补了一句道:“公公,之前我派犬子去试探林三元,听闻他也有意争这礼部侍郎的位子,此人是公公的心腹大患,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他。”
“若公公能帮了我们这一次,事后还有厚礼奉上。”
张鲸闻言终于道:“好吧,咱家就勉为其难,试一试,切莫抱太大期望。”
舒应龙大喜道:“我们还信不过公公吗。”
舒应龙走后,张鲸想了想对手下道:“把张绅叫来。”
张绅入内向张鲸讨好地道:“干爹,不知舒大鼻子方才来所谓何事?”
张鲸道:“还不是为他亲家求礼部侍郎的缺。”
张绅闻言笑着道:“就是那蒋铨郎,当年人家向他求官,结果他娶人家女儿的那个蒋铨郎,干爹他开了多少钱?”
“不多,纹银两万两!”
张绅吃惊道:“何时礼部侍郎都值两万两了?干爹,这钱不赚白不赚,还不是你与申相打一个招呼的事。”
张鲸道:“你怎知申吴县没有自己要保举的人?”
张绅问道:“那干爹你叫我来是与此有关?”
张鲸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