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躬身道:“学生多谢中堂提点。”
当下林延潮于公座就座。
至公堂面向整个考场,乌瓦为顶白墙为壁的考巷一排一排地铺向远方。
位于至公堂南面的考场正中央乃是一座三层小楼,这小楼就是明远楼。
明远楼与至公堂有一条道路连接,这明远楼的意思,取自大学的一句话‘慎终追远,明德归厚矣’。
三层小楼里底部四面是门,而二楼三楼则四面是窗,所有的考棚都是南北面向明远楼,故而站在明远楼上任何考生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在眼底。
外帘官里的监试,提调,巡查官员在开考后就在明远楼上巡查,也可以对考生发号施令,白天举旗,晚上点灯。
而在开考前三日,礼部会请僧道在明远楼上设坛打醮三昼夜,还有官兵摇旗喊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此举很玄学,意思也是告诫考生平日要行善积德,不然考场里会有因果报应。
林延潮看着考场,心底感慨万千,六年前自己也是在这万千考棚中一间考试。
当时考棚还有部分是木瓦结构的,现在都已换成了砖石了,那么当年那间山长林垠与自己一并考试的考棚今天早已是拆掉了吧。
想到这里,林延潮生出惆怅来。
随着号炮一响,考生入场。
监察官员也是陆续登上了明远楼,而王锡爵,林延潮只需坐着,昨日拟定的考题,早就全部印制完毕,等待考生入场后,即行发放。
龙门前。
孙承宗,陶望龄,袁可立,杨道宾,袁宗道,林歆,陈应龙,陈一愚,林继衡。
陶望龄,袁可立左右还有侯执躬,他是林延潮在归德的门生,今年刚通过河南乡试。
还有其他林学门生如于仕廉,周如砥,董懋策,黄辉等,他们有的是林延潮的门生,有的是陶望龄,郭正域的同乡好友。
林延潮公务繁忙,不可能亲自授徒,所以不少学生都是陶望龄代自己教授。所以陶望龄,事功学派里的地位就相当于教授师,犹如王学里王畿,钱洪德德地位。
除了陶望龄,在林学中与之相当的还有郭正域,林延潮去后,当初林学留在京里的门生,都是郭正域代为教授。
眼下他们聚集在龙门前,面色凝重,望着长长一列的考生。
“十年寒窗在此一朝。”一人捏紧了拳头。
“只去金榜题名,光耀祖宗!”
“苦心人天不负。”
也有人看向陶望龄心道:“我等要是有陶兄的才学就好了!”
“是啊,这一次会试,他必是探囊取物。”
“他在先生门墙下最久,学问最好。”
“话不可这么说,不要妄自菲薄。”
“正是,人人都有机会。”
陶望龄望着天边的彤云回过头对众人抱了抱拳然后道:“陶某在此祝诸位早登金榜,既不辜负了所学,也不弱了咱们林学的名头。”
众人一并齐笑道:“正是如此。”
“愿与陶兄一并金銮殿上面圣!”
“正是。”
长长的队伍慢慢挪动着。
而崇文门客栈里。
掌柜对孙承宗道:“孙老爷不好意思,车都叫完了,估摸着你要自己走到贡院了?”
“什么?”孙大器愤怒,为何其他举人都有车,偏偏自己没有车。
掌柜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本来是一辆车两个考生坐的,但偏偏最后一辆车,那举子不愿与人同乘给了临时给了掌柜三倍钱,自己走了。
导致孙承宗没有车坐。
看着重重的考箱,难道叫孙承宗双手提着从崇文门走到贡院吗?
孙承宗脸上抹过一丝怒色,正待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前。
孙大器几乎喜极而泣,这时候马车上走下有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府的展明。
展明下了马车向孙承宗拱手道:“孙先生让你久等了!”
孙承宗闻言一笑。
同时在贡院之中,林延潮此刻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