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什么意思,李植好几次对人说,天子简直把我当儿子般看待,(每一次抄大臣的家后看到抄没的珍宝,都会感激我。
因为此事朝野一片哗然。
但申时行仍旧不为所动,将李植提拔为太仆寺少卿。
天子道:“好,朕说说朕的事,朕想与你商量。”
申时行立即道:“臣不敢,陛下吩咐臣就好。”
天子笑道:“吏部考核林卿天下第一,朕知道他政绩卓著,但担心朝臣们说如此对于赵志皋,张位两位翰林不公。”
“朕想过了,授他一个六部郎官如何?或者以原官回翰林院。你看哪个合适一些?”
六部郎官就是郎中,京职正五品。
回翰林院官复原职,就是林延潮依然是翰林院侍讲,詹事府左中允,仍是正六品。
此时乍看林延潮又回到三年前的起点,但相较于赵志皋,张位他们,从贬官外放,再到任京卿过度,最后返回翰林院,这已是很好的结果了。
申时行道:“林宗海虽是臣的门生,但更是陛下大臣。陛下当初放他出京历练,又升他为知府,而今从调回京中,既由陛下一手独断。从没有听说过陛下关心哪位四品知府的前程,陛下对林宗海这一片栽培之心,早已圣心独运。臣焉能置一词。”
天子欣然道:“还是申先生深悉朕心。”
正说话间,殿外足音响起,但见次辅许国,三辅王锡爵,四辅王家屏入内。
三位阁臣一见天子即道:“臣等叩见陛下。”
天子问道:“几位阁臣齐至,可是有什么事?”
次辅许国一脸喜色道:“启禀陛下,这是河道总督潘尚书刚刚奉上河南水情。”
说完许国奉上奏章。
天子接过奏章道:“哦?”
三位阁臣一并拜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黄河大水退了!”
“退了?”
连申时行也是惊喜道:“当真?”
“启禀元翁千真万确,这是潘尚书刚刚送来的奏章。”许国禀告道。
天子又惊又喜道:“这几个月,朕睡不实,寝不安,就是担心一夜醒来大水决堤,河南山东成为一片泽国。眼下大水居然退了?这都是列祖列宗之庇佑。”
说到这里天子喜不自胜,随即又道:“多亏申先生向朕举荐了潘季驯,潘卿任河道总督不足一年,但能平定大水,保黄河下游各省无恙,实乃大功。朕要嘉奖他,也要赏好好几位阁臣!”
天子迫不及待地看着奏章。
申时行在旁道:“微臣哪里有什么功劳?陛下为此事斋戒数日,诚心上感天地,这数月来陛下为治水之事殚精竭虑,我等臣子见此哪个敢不尽力。”
天子仰天大笑道:“申先生,不要给朕戴高帽子,有功必赏,过过必罚,否则不足以正朝纲。”
申时行斟酌了一会道:“启禀陛下,若陛下真的要赏,不如好好赏潘尚书吧,还有荆石,这一次是黄河水情之事,都是由他在内阁居中运筹。”
荆石是王锡爵的号,但见他出班道:“臣不敢居功,这一次治水之事多仰仗皇恩浩荡,也有元翁统筹,臣不过听命办事,哪敢分功。”
天子见申时行,王锡爵二人谦让,笑着道:“申先生,王先生你们不要推辞来推辞去。你们二人是同科进士,同朝为官,现在又列阁臣,国家大事由你们商量着办,朕放心。”
“你们几位阁臣的封赏,朕立即命张宏他们拟旨,眼下要厚赏潘卿才是!你们几位阁臣议一议,朕要下旨昭告天下,晓谕臣民!”
许国笑了笑道:“陛下,潘河督上了两份奏章,一份奏章自谦没有功劳,还有一份则是保荐这一次治河有功的官员,一共一十七人!”
天子点头道:“潘卿真纯臣,朝堂上有几位先生,还有潘卿在,朕何愁天下不能大治,将潘卿的奏章拿过来!”
许国当下将奏章奉上。
天子打开奏章,名单上十七人一个个都竖名在列。
天子先草草过目之后,回头指着奏章首处一个名字道:“这名单第一名的何润尧是什么人?朕怎么没听过?”
许国奏道:“启禀陛下,这何润尧是隆庆二年的进士,在地方为官十余年,今年方从别驾升任归德同知,并暂署府事。”
天子讶道:“甲科出身,却当了十几年地方官,之前吏部为何都没有考选他?让如此人才埋没在地方?”
几位阁臣都是默然,隆庆二年进士里的王家屏,都担任内阁大学士,二品宰相了。但他的同年居然之前只是六品別驾。
“怎么?”
许国道:“听闻他之前因事触怒过前元翁张凤磐,具体什么情由,倒是不清楚。”
王家屏听了看了许国一眼,倒是没说话。
反而是申时行道:“都是官场上子虚乌有的传言,不可当真,此事待臣问过吏部,再禀告陛下。”
天子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事朕不计较,潘卿将此人列在第一,不会没有道理。”
然后天子又看第二人笑着道:“此人朕认识,河南右布政使付知远,当年被马玉打伤的就是他吧,舍生忘死,为民请命。他的名字,朕还写在文华殿屏风上。”
王锡爵道:“各省之中,河南灾情最小,付大人统筹治河之事,当然居功不小。而且臣听说此人为官十分清廉,就是潘河督不说,臣也打算将他举荐给陛下。
天子欣然道:“连王先生都这么说了,肯定是错不了,真是不枉了,朕当初钦点他为河南右布政使。”
众阁臣齐道:“这都是陛下识人之明!”
天子龙颜大悦,点了点头,看向第三人,然后又问道:“这黄越又是什么人?”
王家屏道:“启禀陛下,现任归德府府经历。”
“府经历,这是几品官?也负责治水之吗?”天子讶异。
“正八品,乃府下卑官,本职是掌文移出纳?”王家屏进言道。
天子满心的蹊跷出声质疑:“区区正八品,又是掌文移出纳,为何能至第三名。”
许国笑着道:“陛下,臣对这黄越略有所闻。他是秀才出身,当初在潘河督下做事,后因治水有功,朝廷破格提拔他为县丞,后来被委以归德府府经历,越职统筹治水之事。”
“后来潘大人重任河督,有意调此人到工部任官,调令都要到吏部,但此人却道归德府知府对他知遇之恩,他要将归德府治理好了故而不肯,这件事被官场上传为笑谈,臣当时也听了几句。对了,陛下当时归德府知府正是林延潮。”
天子闻言沉默了。
王锡爵道:“陛下,这一次大水不亚于万历十年,黄河下游各府州县都有险情,甚至溃堤漫堤之事。潘河督三令五申督办得力下,所幸没有酿成大灾,他说这一次平安无事,七分仰仗皇上洪福齐天,三分方才在人谋。”
“各个州府之中,原先险工颇多的归德府,却是安然无恙。堤坝没有损了一处,农田没有淹没一亩,百姓没淹死一人,此事简直前所未有,报来之时我等皆以为夸张。但潘河督亲历归德府视察后,也是如此上报,我等方以为可信。”
几位阁臣默然。
许国道:“不仅如此,潘河督还在奏章里称赞,陛下当初疏通贾鲁河之事。他言疏通贾鲁河后,分黄河正流而下江淮,减轻了归德府以下各州县的水情。”
“归德府在贾鲁河沿岸挖掘了减水坝,柜门,月堤等等,不仅分河急流,还灌溉农田三十万亩,造福百姓无数,潘河督打算以此向朝廷推荐,表彰归德府为'治河模范',让各州府效仿学习。”
王家屏道:“陛下,故而这一次潘季驯保举的三人都与归德府有关,恳请陛下厚赏。”
天子这时候都不知说什么话,但几位阁臣看出他是满脸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