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的一声轻响是格外的清脆。
众官员见单知府爱不释手的折扇都给折断了,都是微微露出笑意。
林延潮的话也不见得如何凌厉,这场辩论也未见分晓,为何单知府却如此动怒呢?
单知府将折扇掰断后,也觉得颜面扫地,一掷地上恼羞成怒道:“林宗海,你这是在胡搅蛮缠!我绝不与你干休。”
林延潮不动声色道:“单府台不要动气,来我帮你把扇子捡起来慢慢说。”
一旁官员扯着单知府的袖子,一面掩袖偷笑。
单知府现在急的是耳红脖子粗,就在这时但听外头一声咳嗽。
众人往厅外看去,但见巡抚臧惟一负手走入厅中。
臧惟一不过四十有许,这个年纪官至巡抚,在天下督抚中都是很少见的,由此可知他肯定有过人之处。
众官员都是向臧惟一躬身行礼口称:“拜见中丞大人。”
臧惟一走至主位上坐下,双手压了压。
众官员当即入座,都是半个屁股边谨慎地贴在椅子上。
臧惟一道:“方才本院在外头听了一阵诸位的高论。”
单知府,林延潮二人都是垂下了头,下面官员则是露出了尴尬之色。
臧惟一目视左右道:“本院上任还不足十日,不了解河南情况。但眼下开封粮价高涨,民情如火,拖延下去必然伤民害民,使民不聊生。”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本院现在正是要大家拿一个主意的时候,林府台是哪一位?”
林延潮闻言起身向臧惟一忐忑地道:“下官归德府知府林延潮见过中丞。”
臧惟一点点头道:“方才林知府之言振聋发聩,令本院大有所得。这一番话实应出现在庙堂上,道给天子听才是。”
臧惟一说完,单知府如中雷击。他这句话言下之意,说给天子听就好了,何必浪费于无益的争论。
单知府方才在堂上被林延潮打击也就算了,巡抚出现又来补了一刀,他死不瞑目啊。
有了巡抚撑腰,林延潮连忙道,下官不敢当。
臧惟一笑了笑,随意与众官员讨论了一番民情,即让众官员回去了,但却留下了林延潮。
众官员都是羡慕,这更说明了新任巡抚对林延潮实是看重啊。
但林延潮却知此事没这么简单。
臧惟一请林延潮更衣,二人一并换了燕服。
身穿公服相见,就是正式说话。
而换了燕服,即是有点私下相待,说明二人交情不一般。
臧惟一吩咐有客一律拦了,然后留林延潮在巡抚衙门吃饭。
下人端着饭菜在花厅里摆桌,林延潮与臧惟一就坐在厅外的炕上边喝茶边说话。
官场交接套路林延潮已轻车熟路了,大家先是攀交情。
臧惟一道:“本院诸位同年中,与公望(陈经邦最为相善,他常在本院面前夸奖你,辞京前,元辅也交待本院,到了河南后,庙堂上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可以问他,江湖中有何疑难不决可以问宗海。所以你我也不是外人,这一次本院到河南来,你可要多多帮本院才是。”
林延潮心道,原来你也是申时行的同党,难怪这么帮我。林延潮道:“谢中丞抬举,下官哪里有什么才干,以后在中丞下面任官,一切凭中丞做主,效犬马之劳。”
臧惟一笑了笑当下道:“不敢当!。”
这时酒席已备,二人入席,同席的还有巡抚衙门的两位师爷。
一名姓黄名玉起,此人五十多岁,在多位督抚手下都任过事,专司奏章之事。
这黄玉起可谓是名幕,连林延潮在京城时都听说过他的名字。是张居正都有意请他入幕做事的人物。
臧惟一能请动黄玉起担任自己的幕客,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而另一人名叫章合,此人看得十分年轻,也是臧惟一的师爷。此人林延潮虽没听过,但能与黄玉起一并入席相陪,绝对有林延潮不知的本事。
众人聊了一阵,酒过三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