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朕总觉得,这一次林延潮敢杀马玉之事,没那么简单。此人事朕多年,朕了解他。林延潮行事谋定而后动,做事很谨慎,怎么会干出一时冲动,失手杀了马玉的事来?朕总是有些疑心。”
陈矩垂下头道:“陛下,臣此去河南,正好见过了林延潮。”
天子微微笑着道:“林卿,他说了什么?”
陈矩一副有些后怕的样子道:“臣当时正往开封而去,却措不及防林延潮找上门来。内臣见他来寻,确实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对内臣不利。”
说到这里,陈矩顿了顿,偷看天子脸色。但见天子笑着道:“你们这些奴才,每次出宫依仗朕的名头,行事不知收敛。哼,这宫里又岂止一个马玉,现在有个人让你们怕一怕,也是好的。”
陈矩垂头道:“臣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林延潮登船后,却道内臣没有贪墨。”
“哦?林延潮莫非查抄了船?”
“这倒是没有。”
“那他如何得知呢?莫非有火眼金睛。”
陈矩笑着道:“他说臣的船吃水浅,一看就知没有载什么重物。臣听闻此事,想起过去山贼截道,都是看马车的辙子,若是辙子深的,就拦下搜,辙子浅的,就放过去。”
天子听陈矩这么说,不由拍腿大笑道:“好,好,看来林卿还有这一手,将来就是不当官,落草为寇,也不会饿死。”
陈矩见天子高兴,也是陪笑道:“听说这林同知有过目不忘之能,肯定是博览群书,想来盘道的手段也是略知一二的。他当时见内臣没有重物,当下就请了内臣喝酒,说内臣这样不贪墨的公公,是值得结交的。内臣当时心想能得林三元的金面,请了喝酒,回宫以后说出去也是颜面有光的。”
天子微微笑着道:“那是你走运,若是你如马玉一般,恐怕就不是吃酒,而是吃刀子,不,是吃花瓶。”
说完天子又是抚掌大笑。
听天子这么说,陈矩附和地干笑了两声,但见天子心情是十分的好。
陈矩继续道:“不过当时内臣心底还是害怕,他话是这么说,办得是不是另一套,就不知道了。于是内臣就问他,你杀马玉到底是私心,还是公心?”
“臣当时还说,当时马玉查归德府淤田,你若是为了掩盖贪墨淤田之事,杀了马玉就是私怨,称不上是为民请命了。”
天子听了眉头一动,问道:“那林卿是如何答的?”
陈矩道:“林同知当时说,他与马玉确有私怨,但杀马玉却并非私怨。现在外人说他是为了贪墨淤田而杀马玉,他也确实是贪墨了。他说既然如此,就论迹不论心吧。”
天子听了微微一笑,然后道:“好一个论迹不论心,林卿替朕背下淤田之事,朕实在是委屈他了。这一次云南平叛,林卿实居功至伟,但朕偏偏无法昭告天下。”
陈矩听此微微地笑着道:“林同知有今日都是陛下简拔,为陛下效劳也是应当的。”
天子笑了笑道:“那你相信,林卿所说的话吗?”
陈矩道:“这话臣当然没有信,但却认为说得有道理。眼下河南民怨得以平息,马玉之事变害为利,百姓们对圣上感恩戴恩,这一切也有林同知的功劳。”
“那么再去追究林同知杀马玉之心,也没有意义。”
“这老百姓嘛,就算是亲如夫妻,也有各自小心思,又何况于君臣之间。陛下若欲穷举,则世上无完人。”
天子闻言陈矩之言,沉默了良久,他不由想起了皇后,王恭妃,郑妃以及后宫其他嫔妃。
这么多嫔妃间,唯有郑妃最得他的意,但即便有夫妻之亲,但郑妃也未必没有别的心思。
天子半响后方道:“陈矩之言,深得朕心。朕明白了,马玉之事到此为止。朕也该下一道圣旨给林卿了。”
“陈矩你看,该授意吏部把林卿调往何处?是不是调回京里来?或者他想调到哪里去?”
陈矩闻言不由感叹,朝廷三品以下官员调动,都是吏部做主,最后给天子报闻就好了。
但天子能关心一名五品官的调动,就已经说明了什么叫简在帝心。
而在归德府。
疏通贾鲁河之事,经藩司议后,已是定下。
但是因如何修贾鲁河,各府里又起争议。
原因起于开封府与归德府之间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