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天子一如既往的作风,否则为何付知远的任命都到了,但自己的任命却迟迟不到?
若是给陈矩查到是自己设局,故意诱马玉来查淤田之事,那么林延潮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但是查得到吗?
陈矩道:“那咱家不问马玉,问你林同知何许人也呢?”
林延潮一脸诚恳地道:“林某行事对得起圣上,对得起百姓,不错,马玉是为淤田之事,与我有私怨,此事由辜明已挑拨,河南官场上人所共知。”
“但林某杀马玉,真不是为了私怨,恳请公公明鉴。”
陈矩点点头,然后又追问了一句:“淤田真不是你贪墨的?”
林延潮道:“这话是圣上问的,还是陈公公你问的?”
这会轮到陈矩额上渗出汗来,然后道:“当然是咱家问的。”
林延潮点点头道:“没错,我贪的。”
闻言陈矩露出笑意,当下道:“方才是咱家一时闲聊,林同知不必放在心上。”
林延潮点了点头道:“陈公公,有一事,林某求之。”
“但说无妨。”
林延潮道:“这一次潞王请将我归德盐政,归于长芦,本官与付藩台都可以不可,但原先的河东盐又贵又劣。故而本官想请公公答允,将本府改为山东行盐。”
陈矩闻言笑了笑道:“林同知,诚然疏通贾鲁河,以及改山东行盐,都是有利于归德老百姓之事。无论这二事能不能成,但可能你在归德任官的日子不多了,你费如此大气力,最后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何必白费气力?”
林延潮笑了笑道:“只要调命没有下达,林延潮在任一日,就仍是百姓一日的父母官。只要有利于百姓之事,林某就尽力去做。”
陈矩点点头,重新审视了林延潮一番,然后道:“若藩司那边没有二话,咱家可以答应你这两件事。”
林延潮大喜,眼下老付刚刚升任河南右布政使,就算老付不开口,但这个面子人家肯定也是要给的。
陈矩见林延潮方才与自己说话时,提及马玉案,他一直不动声色,唯独自己答允他此事,却是露出喜意。当下陈矩若有所思道:“咱家倦了,多谢林同知款待了。”
林延潮将陈矩送至船上,临别之际,林延潮赠了陈矩几本古籍。
陈矩喜好读书,喜好收藏古籍这是林延潮从高淮那打听到的。
林延潮知道若是金银,陈矩绝对不会收,但是赠送书籍嘛,这都是读书人常有的事。而且其中还有两本是林延潮派人从苏杭求来的孤本,价值千金。
陈矩略微一翻,他是此中行家,自是知道这古籍价值的分量,但他也没有推辞,当面就收下了。
回了船以后,陈矩左右都收了一笔馈赠。
人人是眉开眼笑,他们本以为林延潮是来'打劫'的,但没料到白赚了一笔,这等心情实在是好啊。
当然左右也有人道:“公公,都说林三元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但见今日看来言过其实啊!”
另一人则道:“刚正不阿,嫉恶如仇,那要怎么看了。林三元对其他人当然是如此,但公公是什么人啊?就算他的恩师申阁老见了也是要恭恭敬敬的,他敢造次?”
听了这一番话,众人皆笑。而陈矩则是道:“观人不可片面,你们都不懂林三元。”
众人皆问:“公公汇演如今,以为林三元如何?”
陈矩将林延潮送了几本古籍放在一旁,徐徐地道:“达能抚世,退可安民,远能追管仲,近可比江陵,真宰相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