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心想算了,既被他们听到了就商量一下吧,于是他道:“既是你们方才都听见了,有什么注意没有?”
一名干儿子道:“干爹,这林延潮虽的罪了璐王,太后,但我们来开封只是为了求财,犯不着将这件事闹大,这把柄我们抓在手里,若林延潮识相,此事也是过了,若不识相再拿出来,罢他的官。”
马玉心道,若是之前如此打算也就罢了,但眼下被你们几个人听进去了,万一日后有人口风不严,被太后知道了。
太后必会怪罪我,为什么没追究此事,将林延潮拿下,以报她心头之恨。
马玉当下板起脸道:“这怎么可以,你干爹我乃太后一手提拔的,这林延潮辱及太后,璐王,就是辱及你干爹的亲爹亲娘。这等大仇怎么能不报呢?”
众随从们一听连连称是。
次日,马玉派手下这些手下去各府勘田。
要知道璐王一共向天子奏讨一万五千顷食田,都在河南。
河南开国时有田一百五十万顷,到了现在不足五十万顷。
现在璐王就藩,又要拿去一万五千顷。这一万五千顷,不是一府一县能出的起的,所以自然要摊到各府头上。
而璐王的庄田,总不能是劣田,一定是要肥田才是。于是马玉就派了随从去各府各县去勘田。
河南每一个府都派了一名太监带着十几个京里来的随从,这些爪牙到了地方,当下与主子一个德行,乘机四处搜罗钱财。
他们先在当地招收一群破落户,无赖之类,向他们打听本府大户。
然后让这些无赖充当先锋,他们跟再后头。一大帮子人到了这些大户人家的庄园,以为璐王视察藩田或者是给璐王采办的名义,强行闯入。
若有反抗,就仗着人多打一顿,然后再捆起来。
但凡见到财宝,就是抢走,有美貌女子,也要抢走。
百姓们愤怒告官,官员们却不敢受理,只能与他们交涉。这些人也就随便退回一些不要的东西,以及糟蹋后的良家女子。
不少女子受辱后自尽,整个河南不知多少户,百姓家破人亡。
而官员们是不敢出声,只能一个劲地上奏省里。如此这些人气焰更是嚣张。
马玉的人自也不会放过归德府。去时马玉叮嘱他们一定要拿出态度来,有多少胡作非为,就多少胡作非为,反正一定搞到民怨沸腾,将整个归德府翻过来。
这些人得令后到了归德府,这些人聚集了上百号人,奉了马玉的命令是要大干一场。
他们先选了本府一所丝绸大户里,当下破门抢掠。
他们将家里男丁尽数拿住,然后搜刮钱财,以及女眷。
就在他们洗劫之际,付知远带着大队官兵赶到,二话不说将这些人全部拿下。之后这些人被擒至府衙里,先狠狠打了一顿板子,再拉在衙门口前枷号示众,最后关进府衙大牢。
这些人可谓是真的惨,本以为也能如去其他各府的人一般,既抢掠钱财,又糟蹋良家女子,结果他们的本事还没施展开,就被付知远全部拿下,罪恶全部都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且付知远还大刑伺候了一番,当天就有一个抓牙受刑枷号后,就死在了牢里。
几日后又死了一个。
其余之人是各个带伤,那是一个凄惨。
剩下有几个漏网之鱼逃回了开封,见到了马玉就跪下哭诉,说的都是干爹,孩儿差一点就永远见不到你之类的话。
马玉将付知远所作所为的事,了解了一番后,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付知远竟然如此不给他马玉面子,胆子实在也是太肥了。喜的是,自己终于找到口实了。
于是马玉向巡抚杨一魁告状,说这些泼皮无赖都是璐王府的人。
付知远竟敢将他们拿下,还打死了两个。马玉要杨一魁治付知远一个'欺蔑亲藩,吓诈府役,草菅人命'之罪,否则就不善罢甘休。
杨一魁对马玉热情接待,告诉他一定会办,让他次日来找他。结果第二天,马玉到巡抚衙门时,却被告知巡抚病了,病得很严重,不能见人。
马玉吃了一个闭门羹,当下大怒命驿站以八百里加急,将此事奏报给天子,顺便还告了巡抚杨一魁一状。
而在京城里,之前付知远上书,就归德府盐政并给璐王提出了抗议。
武清伯问知此事后大怒。上一次众官员弹劾,虽令武清伯差一点夺爵。但武清伯毕竟还是站稳了脚跟,他在朝廷上布局多年,前首辅张四维,前吏部尚书王国光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现在虽失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是有不少势力在朝堂上。
武清伯立即指使御史上奏,说付知远此举不仅罔顾圣命,目无藩王,是故意阻扰璐王在河南就藩。
但对武清伯命人弹劾付知远的奏章,天子的态度是留中不发。
但数日后,马玉弹劾付知远的奏章又到后。
天子当即下旨斥责河南巡抚杨一魁,圣旨上说,朕将璐王就藩河南的事,托付给你,你就是这么给朕办的?
圣旨一下,杨一魁被骂的狗血淋头,马玉则是大喜,果真天子心底还是想着璐王的,毕竟是亲兄弟。
杨一魁被斥之后,当下命旗牌官持王命旗牌赶往归德,将付知远拿下押往开封,并将打伤打死王府府役的人一律拿问。
这日归德府府衙门前。
铅云垂重如墨,天色阴沉,寒风呼啸不止。
十一月的天气,天寒地冻。
而巡抚衙门的标兵将归德府府衙前后三重围住。
刀枪剑戟林立,一队一队的火铳手环列四周。
府衙附近,无数归德百姓将道路围住,堵了个水泄不通。
百姓们扶老携幼地从四方赶来,青壮圆目怒张,愤慨不已,老弱妇孺是掩面垂泪。
民怨似烈火,沸腾燃烧!
公道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