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的伏秋大汛终于是退了。
这时正好八月末,差不多是老百姓种冬小麦的时候了。
而伏秋大汛一退,河水从肆掠的遥堤与缕堤间退走,河道又重新束于缕堤之内。
因为之前建了格堤故而河水冲刷下,没有将淤泥带走,缕堤与遥堤之间就留下数尺淤泥,这就是淤田,老百姓眼底的膏腴之田。
这不大水一退,不少人就开始打着淤田的主意了。
百里缕堤其实因河工银不足,只建立了八十多里,又修补遥堤,还有一些地方河水容易变道的地方,也暂不作淤田打算。
预计近千顷堤内淤田,差不多还剩下给六百多顷,但即便这六百多顷也很是了得。
于是有些大户人家,就托衙门里的人打听,这淤田官府打算怎么卖?
他们准备买回来,就算是种一季也是合算,种上一季比普通庄稼收成,少则三倍,多则六倍,简直是种一季赚三季的粮,除了冬小麦,还能种其他的。
大户人家托关系的托关系,有门路的甚至直接打听到府衙里。
大户人家有这等本事,但小户人家就不行了,就算有关系,但他们手里又哪里有买田的钱呢?
家里的斥卤地多,送给人都没人要,就算不是斥卤地,也多是田土贫瘠,在地里种田时候风一吹,满头是沙。
但淤田里不一样,那土细腻得就如同家里吃的细面一般。
虽人人都知道淤田好,但是老百姓们也只有望田兴叹了,有时候耕完田,走至河堤上一看,心底不免百感交集。
修了一辈子堤,但堤修成后的淤田,最后只能给大户人家买去。
到了八月底。
官府衙役下乡,在各村各集贴出了告示。
却令整个归德府轰动了。
在商丘县县衙的八字墙前,人头攒动。
几个会认字的读书人摇头晃脑地念着道:“五亩淤田起售,每亩淤田二两九钱八分!“
“这是什么意思?”
下面的百姓纷纷着急地问道。
上面一名老农道:“就是官府说了,咱们如果要买淤田,最少一口气要买五亩,每亩……每亩是二两九钱八分。”
“不贵啊!”老百姓们纷纷开口道。
“这去年还没遭大水的时候,一亩下田都要三四两银子。去年于大员外买了沿河几亩淤田,一亩要十两银子呢!”
“诶,那淤田可以种两季,没看见,告示上说了,这是堤内淤田,只能春冬的时候种。官府告示上说得清清楚楚,可没骗咱们老百姓啊。”
“那倒是,那倒是。”众老百姓们纷纷点头。
“不过一亩淤田,卖得比下田还便宜,那也是合算啊!宋掌柜,你给咱算算,一口气要买五亩淤田要多少?”
那宋掌柜应了一声,拿出算盘噼里啪啦地开始打,一旁人早有人笑出声道:“就这还要算?不就是十四两九钱吗?一亩按三两银子算,再扣一些,还需用得算盘。”
哈哈!
老百姓们传来一阵笑声。
宋掌柜也觉得窘迫,埋怨道:“官府也真是的,索性就卖三两银子一亩好了,有零有整的,这样多好。如此咱老白姓还要算一算。”
“能便宜一钱是一钱。”
“一钱银子能买一斤肉呢。”
“但是这十五两银子,咱们可以凑不出啊。”
“是啊,十两银子就够咱一大家子,好吃好喝过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