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广知沉思片刻道:“从眼下至秋后,少说还有四五个月,若是其中出了什么变故,本府可是担当不起。大家都是在外为官,谁也不能将宦途赌进去,这点还请林司马见谅。”
林延潮此举有点耍赖。
为了自己治河之事,将府库挪用,那对于一府正堂而言,下面的日子怎么过?现在府库里的钱,连府衙官吏的薪俸都给不出。
林延潮于是道:“请府台恕下官没有办法,钱已经都投至河堤上了,河工账上现在一两银子也没有。府尊总不能让林某把堤面上的石料,土方,柳苇卸下来,卖了钱再补这窟窿吧!”
“你!”付广知终于气炸了,他拂然道:“当初河道衙门让林司马只是修补遥堤就好了,但你却自作主张以一府之力修百里缕堤,此举几乎将一府钱粮都是掏空。以后仓谷,马匹等等杂项,哪个不是用钱之地。”
“这归德府刚刚遭了灾,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哪里有钱供汝如此挥霍,万一有何应急之事,要用得钱来,你让本府如何向百姓交代?”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严辞。
林延潮正色道:“府台此言差矣,我建这百里缕堤还不是为了归德一府三十万百姓。”
“建缕堤之事,一来可以加固遥堤,收事半功倍之用,二来可收千顷淤田,三来以工代赈,活了多少饥民灾民,我林某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为了本府百姓?”
林延潮心想,与付广知无论如何解释,也说不明白什么是凯恩斯主义。
大机建,大工程,对刺激经济增长,是行之有效的办法。而不是放在那,用静养疗法,马上归德就能大治了。
面对林延潮反驳,付广知认真思索后道:“林司马所言,本官不敢妄下结论,但本官为官二十年,从不喜欢被别人胁迫做事。若本官之前为知府,断不会允你修缕堤之事,就算再益于百姓,但这不是一个穷府该作之事。”
顿了顿付广知道:“但眼下修已是修了,就算扒了河堤,也换不了钱,本官唯有默认,但此事将来我会如实写入考评,呈交吏部。现在本官给你出具了结。”
林延潮闻言,摸不准付广知的套路。
因为林延潮当初保住了河南一省官员,这是多么大的金面,加上又有申时行撑腰,府里上下官员吏员被他拿捏的服服帖帖的,他完全有底气在归德府上与新任知府打擂台。
这新任知府林延潮打听过,没有什么背景的人物,虽是甲科进士出身,但同乡里没有什么有名望的大臣,而且进士出身官员混了二十多年官场,仍止步于知府,也科看作没有背景。
否则对方真有背景,也不会轻易塞到归德来当官,要知道在他之前,官员一听说来归德任知府,可是接连跑走三个。
付广知能来此,说明他恰恰是'上面没有人'。
所以付广知这时'服软',到底是真正为了一府百姓呢?还是怕于林延潮冲突?
付广知说完,是说办就办,立即给林延潮出具了结。
放下这桩事,付广知又道:“本官赴任前,听闻林司马捉拿了本府七十余名官河的堡长铺长。”
林延潮闻言恍然,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你为何卖我这个人情,心底是打算如此。
林延潮心想若对方真准备结好河道总督,自己也没办法。这毕竟是人家知府的权限,自己没有办法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