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守住城门,我林延潮愿拿上奏朝廷表彰各位,无论是死有抚恤,入忠烈祠,受香火供养,生者每人都有犒赏。”
侯执蒲听了林延潮的话道:“司马老爷乃当今状元,说话还会骗你们吗?”
这时这些汉子道:“既是司马大老爷说了,我们还有什么不信,就算为了妻儿老小,咱们也拼了!”
说着众人也是抢城门而去。
两边都是狂奔而去,但家丁护卫们却快了一步,堵住了城门。
倒也不是家丁护院跑得快,而是整个商丘城,也就七里见方,他们赶过去也不过半个街。
城门被关上,乱民们被堵在瓮城里,他们用木棒敲打着城门,然后大声咒骂。
林延潮见城门堵住,心底大喜,立即两三百号人分作两拨人,一拨人堵门后,一拨人从马道上了城头后,就搬起城头上的滚木擂石朝下砸去。乱民们哇哇一阵乱叫,即抱着头退出城去。
林延潮气喘吁吁地登上城门时,乱民已是退去。
守住城池的家丁护卫们,不仅一次拯救全城的壮举,而且还各个毫发无伤。
“哈哈,竟将城池守住了,刚才只顾跑得快了,鞋子都丢了。”
“鞋子算什么,要不是这些兔崽子们跑得快,我肯定砍翻两个。”
“是啊,本以为有一场厮杀,没料到我老张这一胳膊肘子的气力还没用上。”
“老张如此了得,我们吊你下城楼,杀个过瘾!”
“诶,饶过他们一条狗命,我老张不是好杀之人。”
他们相互吹嘘,各种夸张的表情,林延潮看在眼底,只觉得这些耿直大汉,有几分可爱。
林延潮对城上之人一个团揖正色道:“此番能守住城门,多亏各位出死力,我林延潮代全城百姓谢过诸位壮士,犒赏一文都不会少你们的。”
众人闻言都是大笑,向林延潮抱拳道:“司马老爷无需客气,小事一桩!”
“咱连命都不要了,要钱做什么?”
“有什么要出力的,叫上我等就是。”
城头上欢声擂动,众大汉觉得这辈子从未这么吐气扬眉过。
孙承宗,侯执蒲一脸喜色。孙承宗道:“东翁,我们抢回了城门。”
侯执蒲一脸敬佩道:“先生临危不惧,学生佩服。”
林延潮点点头,城外乱民退去,而苏严以及府城官员却来到城门下。
苏严见城上一片欢声,知方才林延潮力挽狂澜,顿有几分颜面无光。
方才林延潮携家眷离开府城时,苏严闻之大怒,在众府衙官员面前怒叱林延潮临阵脱逃。而过了片刻,林延潮不仅没有逃,还借兵救了一府百姓的性命,甚至他苏严的性命,这令他如何不羞愧。
见林延潮下城楼迎接,苏严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道:“司马,城上现已如何,乱民可是退去?”
林延潮拱手道:“府台,乱民已是退去。这些乱民乃是乌合之众,连勾索,云梯这等攻城之械都没有。天寒地冻下,只要我们募集民壮守城,再令各坊坊长严守坊内。只要严守内外,不用拖至援军到来一刻,待大风大雪一起,乱民在城外无处栖身,也自会退去。”
林延潮这一番话,是方才请教孙承宗,以及自己以往看兵书得来的。
众官员见林延潮退敌之后,没有半点自得之色,镇定自如与知府侃侃而谈,如何守城之事,心底对他都好生敬佩。
在这一刻,吴通判,周通判都在心底想,林延潮为知府那该多好。那么今日这样的危局不会出现,甚至连乱民攻城之事都不会发生。
苏严却冷笑道:“余大忠与城里能战的兵马已是全军覆没,凭着老弱残兵如何能守城,方才你能夺回城,是因那些响马未动,一时侥幸而已。不要以为夺回城门就能退敌,一城百姓生死之际,司马且不可自以为是。”
不说林延潮救下全城百姓之功,这合情合理的建议,在苏严口中却成了自以为是。
众官员都在心底为林延潮不平。
那知林延潮没有丝毫动气之色,反而心平气和问道:“那是下官冒昧了,请教府台退敌之策。”
让师爷道:“当今之策,唯有分化响马与饥民,响马要钱,饥民要粮,我们择钱粮之一给之,响马饥民必闹翻而去。”
林延潮心道,这是赎城啊,以粮草资贼,若被御史风闻,必遭弹劾。
苏严解释道:“我们也不是真给,乃权宜之计罢了,拖延至朝廷援兵赶到就好。”
林延潮心道,这也不失一个办法。
让师爷道:“可是府库现已是空虚。为今之计只有向府中大户募钱。没料到司马与侯家,杨家关系如此不错,那就请司马出面募钱。”
苏严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林延潮心道,真是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