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慎行知若非海瑞上谏,自己可能还在胆怯,不敢上书。他因此而自责,面对众同僚的恭维,脸色难看地说了几句就走了。
倒是王家屏,顾宪成,朱赓,沈一贯他们相谈甚换。
不过对于顾宪成,另外三人都是颇有看法。
昔日张居正在时,顾宪成没有奉承张居正,张居正倒台后,已是替他积累了不少政治声望。
这一次他是第一个仗义出面,相救林延潮,更是为他博得了敢于直言,护持同年的名声,加上为民请命,削潞王大婚三百九十万两之费,一系列事加在他身上,令人觉得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而王家屏,朱赓,沈一贯他们事先串连,纠集官员,准备上谏,却好似成了顾宪成的铺垫一般。
这令他们不由有所失望,但他们都是有道君子,不会因此忌恨。相反众官员因这次同心协力,更结下了某种同党之情谊。
经历这样大事,大家不免心情激动,相互吹捧,互推功劳,这也是人之常情。
到了这一刻大家却有些将上书谏事的林延潮忘却了。大家提及林延潮时,也多是以为朝廷这一次能拨乱反正,林延潮可谓首功,而且林延潮还帮天子除去了太后和潞王的威胁。
天子想必不仅会赦免其罪,甚至会加官进爵,更加得到天子的信任。之前林延潮已是天子最亲近的大臣,又经这一事后,飞黄腾达还不指日可待。大家心底都是羡慕嫉妒,但林延潮不在场,大家也没多提林延潮的名字,免得自己风头被他盖过了。
而在东阁中,张四维,申时行两位阁老而是站在窗边,看着广场上兴致未尽,不肯散去的年轻官员。
张四维负手看了一阵,然后道:“这场大戏终是唱完了。”
身后的申时行道:“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张四维转过头来看向申时行。
但见申时行如他转身之前那般,依旧是恭恭敬敬地侍立在身后。
张四维目光中露出一抹柔色道:“今晨接到家信,老夫不出两个月就要回乡,这是要退位让贤了。汝默,先恭贺你了。”
申时行道:“凤盘兄,令尊之事,时行是有心无力,此刻唯有希望老大人少受些苦楚。若真有这一日,朝堂上的事,时行战战兢兢替兄维持,萧规曹随至直兄回京之时。”
张四维道:“汝默,你一贯小心谨慎,处事不走偏锋,由你来当这首辅,吾心甚慰。只是老夫在阁八年,晋元辅之位不到一年,却整日忙于勾心斗角,于天下百姓与国事实无一益,真思及愧疚不已。”
“望汝默你以老夫为戒,好好辅佐皇上,匡扶天下,吾以社稷国事相托了。”
说完张四维向申时行一揖,申时行也是还以一揖道:“凤盘兄言重了。其他不讲,就以今日之事而言,凤盘兄力谏天子,太后,一力促成纳谏,将来青史上必赞兄一笔。”
张四维捏须笑着道:“汝默,你抬举我了,此事又非老夫一人所能成的。你在慈宁宫中也相助甚多,再说这首谋之人也并非是你我。”
申时行知张四维所提的首谋之人是谁,他道:“凤盘兄过谦了,你才是布局下棋之人啊。”
申时行说完,见张四维突双眼微眯,用一种阴柔的目光看着他:“是吗?但老夫当初可没有授意,在奏章上弹劾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