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三位辅臣之拳拳忠心,天子挣扎了一阵,垂头道:“朕自幼由太后抚养长大,一贯家法如此,两位卿家不要陷朕于不孝。”
三位辅臣一并道:“陛下,君辱则臣死,臣等纵死也不能见陛下受辱啊!”
这时太后身旁的高公公急忙出殿道:“太后懿旨请陛下,三位辅臣觐见。”
天子闻言顿露出欣然之色,于是君臣一并入了慈宁宫。
太后坐在垂珠帘后,天子,三辅臣向太后行礼。
这时垂珠帘后抽噎声传来:“陛下,你真是好孝顺啊!”
天子听了垂泪道:“母后,此乃百官所请,朕……朕也是身不由己啊。”
“哼,当初非陛下授意,林延潮焉敢上谏,今日非陛下纵容,百官焉敢哭门,哀家含辛茹苦二十年,怎么就养出一条白眼狼来!”
天子听了垂首颤栗道:“母后,儿臣不敢如此。”
这时张四维道:“启禀太后……”
“张四维你住嘴……”垂珠帘后太后打断张四维的话,“哀家真看错了你,居然信你将国事托之。你真行啊,张居正在世时,隐忍了八年,张居正死后,你先打倒潘晟,再扳倒冯保,眼下居然连哀家也不放过,甚至离间陛下与哀家的母子之情。”
“这满朝文武中,你就是最大的奸臣!”
张四维惶恐叩头道:“太后容禀,臣冤枉啊,今日之事若是臣暗中指使,管教臣不得好死。”
天子也道:“母后,今日之事,张先生他事先确实不知情,都是那些小臣们放肆。”
太后冷笑道:“不是你张四维指使,也是张四维纵容,哀家就不信你事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张四维道:“禀太后,臣已是竭力安抚了,但事态已是失控了。臣是一心向陛下与太后,此心天日可表。这一次事了,臣愿请辞官归里奉养家人,以尽孝道。”
太后听张四维这么说,于是又道:“申时行,你一贯为人忠厚,处事谨小慎微,你怎么也敢来逼哀家?”
申时行惶恐地道:“臣实在不敢,林延潮上谏前有找过臣,臣竭力劝之,但臣实劝不动他。而后朝堂上弹劾张江陵,臣为避嫌疑在家中闭门不出,于朝堂之事更是丝毫不知。”
“而今日百官哭劝,臣是半点也没有料到。但臣想起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三尺之冰非一日之寒,于潞王之事,百官百姓心中早有不平,如此也不算意外。今日若是元辅与臣再不出面说几句话,臣背负一世骂名事小,但陛下,太后蒙此无辜指责事大。”
“故而臣来此,冒死求太后懿旨,此外别无私心。此事罢了,臣愿乞骸骨,恳请太后明鉴。”
申时行说完,余有丁也是下跪进言,然后表示愿辞去内阁大学士之职。太后知道余有丁哪有半分主张,都是看张四维,申时行脸色行事。
垂珠帘后,太后是满腔怒火,却不知找谁去降怒。天子表示自己是受胁迫的,而张四维,申时行更将此事都推脱个干净。
难道太后要亲自去找门外哭谏的百官去算账?
太后气得是浑身哆嗦:“你们三位辅臣一并请辞,是在逼哀家和陛下吗?”
三辅臣道:“臣不敢。”
太后盛怒之下,这时高公公在他耳旁说了几句。太后听了点了点头,复看向天子,张四维心平气和地道:“那既是如此,你们三位辅臣就替哀家去皇极门外安抚百官,告诉他们今日之请,哀家已是知道了。
“让他们先行散去,那么待三日后,哀家会给他们一个回复。”
张四维,申时行,余有丁对望一眼,三人久经官场这么多年,怎么会在这时候功亏一篑,上李太后当。
张四维道:“天后有所不知,外头的那些官员,早已是不听臣的。臣办不到。”
“你可是当朝首辅!”
张四维伏地道:“太后,臣已是竭力。”
“张四维!”太后强逼。
张四维只是叩头。
太后冷笑一声道:“好,张四维你办不到,那总有人能办得到。你们三位辅臣,谁能替哀家和陛下劝退外面的百官。哀家就让谁来当这首辅大学士,从此以后哀家和陛下将一切国事都托付给他,当初张居正如何,他就如何!”
说完太后将目光看向了申时行,余有丁。
而此刻张四维低垂的面容上却露出一抹讥讽之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