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颜与张四维共事这么多年,几时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学颜也知张四维说得有理,明朝首辅也分三六九等。
第一等就如张居正这样,上压天子,下服群臣,那说是天下第一人也不为过。
第二等就是严嵩,徐阶,高拱这等,天子压不了,但收拾群臣还是绰绰有余,这是名副其实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三等就是纸糊三阁老那等,无论天子,百官都不拿你当回事,谁发火了都拿你出气那等。
张学颜垂首道:“元辅,学颜言语中有不当之处还请见谅。不过有句话,学颜还是要说,官当到你我这份上,若权不在手,与死无矣!”
张学颜的意思很明白,张四维你要当哪等的首辅大学士啊。张居正版,严嵩,徐阶版,还是纸糊版?
若真当了纸糊版,还不如死了清静。
张四维闻言目光一凛道:“你我几十年交情,还说这算什么,反正这事本辅是不管了。若将天捅个窟窿,本辅替你兜着,兜不住你我抱着一块死。”
张学颜闻言大喜,当下起身道:“学颜明白。”
说完张学颜就告退了。
张学颜走后,张四维抚须良久,正要起身回文渊阁。
这时董中书禀告道:“王家屏,黄凤翔等讲臣求见。”
张四维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然后肃容道:“让他们进来。”
王家屏,黄凤翔,沈一贯,朱赓入内后,称中堂后坐下。
张四维板着脸道:“都快放衙了,你们几人来找本辅作何?”
几人对视一眼,王家屏先道:“中堂,侍生方才路过长安右门,见左中允的夫人击登闻鼓,不知此事中堂知道不知道?”
张四维斥道:“怎么你觉得本辅事无巨细都要插手?连谁敲登闻鼓都要亲自过问吗?”
王家屏自持与张四维交情不浅,但却当场闹了大红脸,在黄凤翔,沈一贯,朱赓面前颇抬不起头。
王家屏气得不再说话,其余几人在张四维的威势下,也不敢说话。
半响后朱赓笑了笑出来打圆场道:“中堂日理万机,我等本不可拿这些小事来劳烦,可是左中允乃我等翰苑同僚,他的事中堂你不能不管啊。”
朱赓这话说得很妙,咱们这一声中堂不是白叫的。你就算是首辅又怎么样,名义上你还是翰林院的学士,我等都是你的属僚。
属僚出事了,你身为上官可不能不救啊。朱赓现在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就算是张四维也要卖他三分面子。
这时王家屏也瓮声道:“就算左中允不是我等同僚,但他死谏陛下。中堂对于这样为民请命的谏臣也不闻不问吗?如此百官会如何想?”
张四维对二人道:“本辅几时不闻不问?该做的都已是做了,曾向宗弹劾林中允奏章上票拟的是申吴县,而并非是本辅。”
张四维说话是滴水不露。
黄凤翔与林延潮交情最好,当下急道:“左中允眼下身在诏狱,每日受严刑逼供,若中堂再不出手施救,就是活得出来恐怕也只有半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