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这边没办法迫林延潮就范,而他连天子和太后都敢得罪,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你用减刑或者杀头来要挟他根本没用。狱中的锦衣卫都恨不得把林延潮叫大爷。
林延潮将自己吃的饼子掰了一块丢给游七。
游七吃了饼子,有了气力,勉强撑起身子问道:“左中允,我求你与我说句实话,相爷府上是不是已被抄家?几位公子是否也已是下狱?”
林延潮沉默片刻答道:“昨日锦衣卫问话时,听闻已是抄家,不过几位公子却没有下诏狱,应是去了刑部的天牢,或是在大理寺,也算不幸中之万幸。”
游七听了张府遭难不由道:“相爷在世时,门生故吏满天下,多少人受了他的恩惠,但眼下却成了树倒猢狲散之局。正应了相爷平日说的话,兴亡荣辱终有定数。”
顿了顿游七又道:“然而相爷这一去,满朝没有一个大臣替他申冤,倒是左中允你平日与相爷没有半点交情,却肯出面替相爷说公道话。”
“我游七一生很少服过什么人,左中允你是一个。若我游七有来生,一定当牛做马替相爷报答左中允的恩情。”
林延潮苦笑道:“楚滨先生言重,我只是为前首辅大人鸣不平而已。”
游七仰天道:“是啊,相爷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的心底只有这大明江山,但身后却落了个这等下场,朝廷待你何其薄矣。”
说着游七伸掌捶地。
游七说了几句,这时巡视的狱卒来了,冷笑了几声,这诏狱里最不缺的就是犯人的痛哭流涕。
正待狱卒要挥鞭抽打游七时,林延潮喝道:“住手。”
这狱卒转过头来,正是责骂,却见是林延潮,当下忍住气道:“左中允,你在牢里吃好喝好,也就罢了。若再多管闲事,有你苦头吃!”
狱卒话音刚落,而就在这时有人沉声道:“谁要给左中允苦头吃?”
这时但听门外道:“督公到!”
这名趾高气扬的狱卒,立即跪伏在地,吓得魂不附体。
但见穿着飞鱼服的张鲸负手走至牢门前,身后跟着北镇抚司的统领官十几人。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被官员称为缇骑,奉王命拿人,可逮捕、侦讯、行刑、处决官员。
平日里这些统领官指挥缇骑,都是不将官员放在眼底的主。
他们有个令京城小儿不敢夜啼的诨号——北镇抚司十三太保。
而此刻十三太保却毕恭毕敬地跟在张鲸身后。现在张鲸总管锦衣卫,东厂,连锦衣卫指挥使见了他都要叩头禀事,何况这些太保。
但见张鲸上下打量林延潮牢房,对左右发怒道:“你们是不是没把咱家的话放在心上?”
张鲸这么一说,十三太保忙跪在地上道:“督工垂怜,我等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啊。”
张鲸拍着林延潮牢门质问道:“咱家与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林中允是陛下看重的大臣,需尔等好好审问,不可有任何差池。而你们是怎么听咱家的话的?”
“把他关在这暗无天日,密不透风,阴冷潮湿的地方,若是林中允因此感染了些许风寒,你们担当得起吗?”
十三太保听了都是一头雾水,心想明朝开国以来诏狱不都这么关人了吗?怎么换到林延潮身上就不行了。